货轮距离靠岸还有一小时十七分钟，江临川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红色警报，三行字刺入眼帘：纽约华尔街，维克多办公室起火，现场温度超过八百度，FbI已经封锁了周围三百米区域。
他没有抬头看时间，也没切换任何界面。只是轻轻一点，直接调出了追踪器的日志记录——那个藏在烟斗里的信号，最后一次上传是在四十三分钟前，坐标精准定位在建筑地下二层通风井下方三点七米处。那里，正是他三个月前悄悄装下微型摄像头的位置。
那时候，维克多正拿着那只烟斗，对着投影里苏棠的影像冷笑，眼神像猎人盯上了猎物。
而现在，热成像显示那片区域的结构还没完全塌陷。
“启动‘灰雀’遗留程序。”他按下通讯键，声音平静得不像在下令，“代号‘夜蛾’，目标渗透SE-097-b区。”
周媛立刻回应：“无人机已就位，伪装成市政检测设备。外面风速十二级，进入窗口只有六秒。”
“执行。”
画面一转，切入建筑外墙的裂缝。一台扁平圆盘状的飞行器贴着焦黑的墙面滑了进去，红外镜头穿透浓烟和灰尘，很快锁定了一个未封闭的检修通道。三分钟后，传回了热感图像：一堆烧得只剩残渣的文件中间，静静躺着一只金属烟斗的碎片，就在通风口边缘，滤嘴部分还闪着微弱的电磁脉冲。
“信号源还在。”周媛说，“但FbI取证组十分钟内就会到，我们必须撤设备。”
“不。”江临川手指飞快敲入一段指令，“让它继续深入，把烟斗残片带回来。优先级最高。”
十秒后，微型机械臂从无人机底部探出，稳稳夹住烟斗尾端。外壳已经被高温熔化大半，露出里面嵌套的钛合金环。就在夹具准备收回时，一股强磁场突然袭来，画面剧烈晃动。周媛迅速切断连接，启动自毁协议。
“信号中断了。”她说，“但最后三帧图像里，滤嘴夹层有个反光点，可能是存储模块。”
江临川没说话，关掉窗口，打开新界面，输入一串预设代码。机场签到时获得的“精密微械修复术”随即激活，系统自动生成操作流程。他把步骤拆解成七项动作，加密发给周媛。
二十分钟后，她传来消息：在无氧手套箱中，用纳米探针小心剥离碳化的滤棉，成功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表面布满裂纹，接口部分已经氧化。
“接量子解码终端。”江临川下令。
数据流刚接入，屏幕立刻弹出双因子验证框。第一层需要生物密钥，第二层是动态加密协议。他回忆起前世情报库里零散的信息——维克多出生于1978年苏格兰格拉斯哥的贫民窟，编号V.b.7811曾多次出现在暗网交易账户中。
他先试了“V.b.1978”，系统提示错误。
再试“Vb78GLw”，还是被拒。
他停顿两秒，忽然想起苏棠曾经破解过的暗网通信格式：姓氏首字母 + 出生年份倒序 + 城市缩写重复三次。组合出来就是“V788wG_wG_wG”。
验证通过。
第二层协议展开，是一段复杂的逻辑锁。江临川调出机场签到时获取的金融缓存数据，比对维克多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发现他习惯用三重跳转路径，每次间隔精确到毫秒。他将这个规律转化为时间参数，注入破解算法。
进度条缓缓推进。
57%。
63%。
89%。
突然，终端发出短促蜂鸣。国际金融调查局通报：维克多办公室火灾被定性为人为纵火，所有物证将在48小时内移交联邦保管，严禁私自提取或复制。
江临川没理会。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直到进度条走完。
文件夹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JpEG照片。
他放大画面。
雨夜山路，一辆黑色奔驰S级斜停在断裂的护栏边，车头严重变形。远处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安全带残片。这不是警方档案的标准角度，而是从更高更远的地方拍下的全景。
左下角，一只手从副驾驶窗伸出来，握着一台老式胶片相机，镜头正对着事故车辆。那只手上，戴着一枚蛇形银戒。
背景树影间，一辆深绿色越野车半隐在雾中，前轮压过泥地，轮胎纹清晰可见。
江临川立刻调出岑疏影母亲日记的电子扫描件。素描页上，确实画着一辆无牌越野车，出现在车祸当晚的跟踪记录里，下面写着：“胎痕特殊，左前轮有V型缺口。”
他把照片边缘的轮胎纹理截图，和素描对比。
完全吻合。
他又打开三维建模软件，还原拍摄角度。这台相机不可能属于现场任何官方人员——它的位置高出警戒线五米，还在山体另一侧的斜坡上。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的拍摄者，是当年车祸唯一的隐藏目击者。
而那只戴戒指的手……他再次放大细节。蛇眼由两颗红宝石镶嵌而成，蛇身缠绕指节，尾部收在内侧。这种工艺，只属于一个地下组织——赤鳞会。
九爷背上的纹身，就是一条盘踞的赤蛇。
江临川关闭图像，重新播放周媛传回的烟斗残片分析报告。在高温烧蚀最严重的部位，发现了微量硝化纤维残留。这不是普通的燃烧产物，而是一种特制引信材料，点燃后能在三十秒内焚毁电子设备，却不会触发喷淋系统。
维克多不是临时起意销毁证据。
他是早有准备。
江临川打开通讯频道：“周媛，原始数据备份上传加密云库后，立即断开所有物理连接。你本人转入隐蔽待命状态，停止一切外部联络。”
“明白。”她的声音很轻，“要我确认照片来源吗？”
“不必。”他说，“这张图本身就是证据链的最后一块拼图。但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通话结束，他转向主控台，将这张照片和之前掌握的所有线索并列排开：九爷的纹身、黄金运输路线、遗产守护协议的激活条件、化工园区的熔铸热点、瑞士金库密码的触发机制。
五条线，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夜晚——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他终于明白了，维克多为什么要冒险烧掉办公室。因为这张照片的存在，不仅证明岑家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更揭开了一个延续两代人的监视网络。
而烟斗里残留的火药味，不只是毁灭的气息。
更像是引信被点燃的第一缕火星。
江临川缓缓合上终端，左手轻轻抚过腕表上的裂痕。表壳冰凉，可指腹却感受到一丝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频率的共鸣。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下达下一步命令。
屏幕定格在照片的局部放大图上——那只伸出车窗的手，袖口露出一小截深灰色西装布料，边缘绣着极细的金线花纹。
那是岑世昌常穿的三件套定制品牌标记。
终端的画面静止不动。
江临川的右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