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装车间里灯火通明，李阳站在二层的观察平台上，望着下方如同蚁巢般忙碌的生产线，眉头紧锁。
距离交付期限只剩不到一个月，但“狴犴”机甲的生产进度却卡在了一个要命的地方。
腰部主传动轴的良品率始终上不去。
“又废了一根！”王浩从生产线尽头跑过来，手里拎着根已经变形的传动轴，脸上蹭满了油污。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根了！赵工说按照这个报废率，咱们就是把整个研究院卖了也赔不起！”
李阳接过那根报废的传动轴，手指在变形的部位轻轻摩挲。
这是“狴犴”最关键的承重部件，要求能在极限负荷下承受每分钟三千转的转速。
设计图上标注的精度要求是正负0.001毫米，比头发丝还要细几十倍。
“材料没问题，李魁师傅的‘龙鳞-3型’合金强度足够。”李阳喃喃自语。
“加工设备也是最新的五轴联动中心，问题出在哪里......”
“要我说就是精度要求太变态了！”王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工具箱上。
“这玩意儿比造航空发动机还苛刻，咱们这是造机甲还是造瑞士手表啊？”
就在这时，赵工带着几个徒弟从车间另一头走来。
老爷子今天罕见地没穿工装，而是换了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还拎着个老旧的黑皮工具箱。
“都让开，让开！”赵工中气十足地喊道。
“一个个毛手毛脚的，这么好的材料都让你们糟蹋了！”
王浩眼睛一亮：“赵工，您老有办法？”
赵工没搭理他，而是走到一台报废的传动轴前，从工具箱里取出个放大镜，仔细检查着加工痕迹。
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
“温度。”赵工突然开口，“加工时的冷却液温度高了0.5度。”
李阳一愣：“我们的温控系统是德国进口的，精度可以达到......”
“洋玩意儿还是不够聪明！”赵工打断他，转身对徒弟们吩咐，“去，把老伙计请出来。”
几分钟后，几个年轻工人推着个蒙着帆布的家伙走过来。
当帆布掀开时，众人都愣住了。
那是台锈迹斑斑的老式手动铣床，看年头比在场不少人的父亲年纪都大。
“赵工，您不是开玩笑吧？”王浩目瞪口呆。
“这老古董比我爷爷岁数都大，能加工出精度0.001毫米的零件？”
赵工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调整着铣床上的刻度盘：“小兔崽子懂什么？”
“这床子跟我三十多年了，比你们这些数控的还懂规矩。”
在所有人怀疑的目光中，赵工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没有看任何电子屏幕，而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工件表面，时不时闭上眼睛，完全凭手感在调整。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稳得惊人，每个动作都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看见没？”赵工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材料在告诉你它想要什么温度，什么速度。”
“你们那些机器，太死板！”
三个小时后，当赵工把加工好的传动轴放到检测仪上时，整个车间都安静了。
“精度......0.0008毫米。”检测员的声音都在发抖。
“比设计要求还高了0.0002毫米！”
“这不可能吧！”王浩冲过去亲自检查检测仪，“这破机器是不是坏了？”
赵工慢悠悠地点了根烟，得意地吐了个烟圈：“机器没坏，是你们太依赖这些新机器了。”
“记住了，再好的设备也是人在用。”
这个土办法很快就在车间里传开了。
在赵工的指导下，工人们开始把现代设备和传统工艺结合起来。
他们发现，在某些关键工序上，老师傅的手感确实比冰冷的数字更可靠。
“李所长！李所长！”一个年轻技术员兴奋地跑过来，“李魁师傅那边也有突破了！”
材料实验室里，李魁正对着新出炉的一炉“龙鳞合金”手舞足蹈。
炉门打开时，里面不是往常的银灰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看见没？看见没？”李魁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就说加点那个啥......哎管他啥呢！反正成了！这炉的良品率能到八成！”
原来在连续失败后，李魁突发奇想，在熔炼时加入了某种稀土元素。
这个配方在教科书上根本找不到，完全是他凭着几十年打铁的经验琢磨出来的。
“您这是......”李阳拿起一块样品，发现重量比之前轻了百分之十，但强度反而有所提升。
“轻了是吧？”李魁得意地搓着手。
“我琢磨着，机甲要跑要跳的，太重了费劲。这就跟打铁一样，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这些土办法很快在生产线上产生了连锁反应。
传动轴的良品率从百分之三十飙升到百分之七十五，新型合金让机甲整体减重百分之八，连带着能源消耗都下降了。
“我的天......”王浩看着刚刚下线的第十台“狴犴”，忍不住惊叹。
“这进度，咱们怕是要提前完成任务啊！”
然而就在众人欢欣鼓舞时，陈光匆匆找到李阳：“出问题了。”
“新合金的电磁特性有变化，影响了‘烛龙’系统的信号传输。”
车间里顿时又紧张起来。
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让我想想......”李阳盯着检测数据。
“如果我们在装甲内层加装一层纳米级的屏蔽层......”
“那会增加重量，而且加工难度太大。”陈光摇头。
一直沉默的赵工突然开口：“用铜网，手工编织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爷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手工编织？”王浩哭笑不得。
赵工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机器织的网太规整，信号反射有规律。”
“手工织的网看似杂乱，反而能形成更好的漫反射。”
说干就干。
在赵工的带领下，几个手巧的女工开始了这项看似返祖的工作。
她们用比头发丝还细的特种铜线，在放大镜下一点点编织着屏蔽网。
三天后，当第一台装备了手工屏蔽网的“狴犴”完成测试时，所有人都被结果震惊了。
信号干扰竟然比预期的还降低了百分之五十！
“这也行？！”王浩看着测试报告，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李阳轻轻抚摸着机甲光滑的外壳，感慨道：“有时候，最尖端的科技，反而需要最朴素的智慧。”
傍晚时分，第十一台“狴犴”顺利下线。
封言闻讯赶来，看着生产线上整齐排列的钢铁巨兽，久久没有说话。
“照这个速度，月底前完成三十台没问题。”李阳汇报着进度。
封言点点头，目光却望向窗外：“加快进度吧。刚收到消息，边境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众人闻言，神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上级要不惜一切代价加快列装进度。
“放心吧封哥！”王浩一拍胸脯。
“有赵工和李师傅这两位‘神仙’在，别说三十台，就是三百台咱们也造得出来！”
赵工哼了一声：“少拍马屁！赶紧去把第十三台的传动轴给我装好，别耽误我下班！”
众人哄笑声中，生产线的运转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