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组的车队尾灯刚消失在拐角。
王浩就跟点了引线的炮仗似的，“嗷”一嗓子原地起跳，来了个极其浮夸的空中转体。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国家级！”
“龙吟！老子以后也是国家项目组的人了！！”
他挥舞着双臂，嗓子都快喊劈了，冲过去就想给旁边的李阳来个熊抱。
李阳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但那双常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也像通了电的LEd，亮得惊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铁狼”冰凉的装甲，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
陈光正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块光学透镜放进定制的防震箱里。
听到王浩的鬼吼，手稳稳当当，只是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低声念叨：
“立项成功率远低于行业平均值，看来小概率事件确实存在……”
封言没动弹，他站在原地，感觉双腿有点发。
像是跑完了一场极限马拉松。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耳朵里嗡嗡的。
郑组长那句“代号‘龙吟’”仿佛还在空气里回荡。
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涌上眼眶的酸涩热意憋了回去。
成了，真他娘的成了！
“嘚瑟啥！赶紧收拾！这摊子弄得比俺们厂过年赶工还乱！”
王国强老爷子背着手走过来，嘴上骂着儿子，脸上的褶子却笑成了菊花。
招呼着厂里老师傅们一起帮忙归置设备。
最初的狂喜如同海啸般过去。
留下的是带着疲惫的宁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虚。
几个人默默地帮忙，空气里只剩下设备搬动的摩擦声。
激动过后，一种微妙的离别愁绪开始弥漫。
这里虽然不是他们梦想起航的那个破旧仓库。
但也是他们绝境逢生、捣鼓出“昆虫车间”的地方。
夜幕铺满天际，厂区的灯光次第亮起。
大部分核心设备已经打包完毕，
等着前往那个传说中的、国家配备的正规研发中心。
原本被各种零件塞得满满登登的库房角落，此刻显得空荡了不少。
只有那张用弹药箱和旧门板拼凑的“豪华餐桌”还顽强地立在原地。
像个见证了无数泡面与灵感的纪念碑。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那熟悉的、印着红烧牛肉和香辣牛肉字样的泡面纸箱。
又被搬到了“餐桌”中央。
“红烧，我的！”封言手法娴熟地锁定目标。
“香辣！必须香辣！庆祝就得够味儿！”王浩嗷嗷叫着抢走红色包装。
陈光默默拿了桶红烧，李阳的手也几乎同时伸向了红烧。
“哎哎哎！老李！你怎么也投敌了？！”
王浩立刻嚷嚷起来，“你的高冷人设呢？你的特立独行呢？”
李阳撕开调料包，语气平淡无波：“省事。”
王浩：“……我竟无言以对。”
连两位封言特别喊过来帮忙的赵开源公司的工程师也笑着各自拿了一桶。
表示要“体验一把铁狼工坊的灵魂”。
开水壶嗡嗡作响，熟悉的、混合着牛油和香辛料的气味再次弥漫开来。
霸道地驱散了那点离愁别绪。
几个人围着“餐桌”，或坐或靠。
捧着热气腾腾的泡面桶，吸溜声此起彼伏。
“啧，”王浩吸溜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地感慨。
“还真有点怀念之前李哥那个破仓库了，虽然又小又破，房东还总惦记着涨租……”
“但那是咱起家的地方啊。”
陈光小口喝着汤，点点头：“从创业区位理论看。”
“初始环境的限制反而可能激发了更高的空间利用效率和创造力。”
李阳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面汤上浮着的油花。
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时空。
看到了那个堆满废铁、焊光闪烁的孤独角落。
封言笑了笑，语气带着感慨：
“是啊，那时候是真难，但也真自由。”
“现在好了，鸟枪换炮，以后……”他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一看是王科长，封言立刻对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走到一旁接起，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恭敬：“王科。”
电话那头，王科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小封！恭喜啊！车队刚一回来郑组长立马就召开了专项会议。”
“就刚才郑组长亲自给我通了气！‘龙吟’！好！干得漂亮！”
“给咱们局，不，给咱们市都长脸了！”
“都是领导支持，团队努力。”封言赶紧谦虚。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虚的。”王科长语气一转，变得正式起来。
“说正事。关于项目后续和你们的具体安排，上面已经有了初步意见。”
封言立刻挺直了背：“您说。”
“首先，是你。”王科长道，“局里决定，正式任命你为‘龙吟’项目开发小组负责人。”
“行政级别提一级，全权负责项目研发进度、团队管理以及与各协作单位的对接。”
“定期向局里和上级项目管理办公室汇报。”
“当然，在技术路线和具体研发上，赋予你充分的自主决策权。”
“以后，我可就得叫你封组长了。”
封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体制内的身份明确了，权力和责任也清晰了。
“谢谢组织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
“其次是李阳、陈光、王浩他们三个。”王科长继续说。
“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按照‘龙吟’项目的保密要求和重要性，他们必须纳入体制内管理。”
“上面特批，走‘特殊人才引进’流程，直接办理入编手续。”
“身份定为‘国家级项目特聘研究员’，享受相应待遇和保密津贴。”
“手续这两天就会有人专门过来对接办理。”
“太好了！这样大家就都能安心搞研发了！”封言由衷地高兴。
这样一来，团队的核心就彻底稳定了。
不再是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
“嗯，新的研发中心已经准备好了，这两天就可以安排搬迁。”
“相关的手续和文件，我会让人尽快送到你那里。”
王科长最后叮嘱道，“小封啊，担子不轻，带着大家好好干！”
“让这‘龙吟’，真能一飞冲天！”
挂了电话，封言走回“餐桌”旁，看着三双齐刷刷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说，封哥？”王浩迫不及待地问。
封言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正式通知。第一，我，封言，现在正式是‘龙吟’项目开发小组的封组长了。”
“以后负责带你们……继续折腾。”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怪叫一声：“卧槽！封组长！牛逼！”
“以后请组织多多关照！”说着还搞怪地敬了个礼。
陈光和李阳也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有了正式名分，意味着资源和保障都到位了。
“第二，”封言看着他们三个，“你们仨，特批入编，‘国家级项目特聘研究员’。”
“以后，咱就是一个战壕里，有国家编制的‘硬核爱好者’了。”
这下，连李阳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陈光推了推眼镜，喃喃道：“这意味着可以申请更高级别的学术数据库权限了……”
王浩更是直接蹦了起来：“研究员？！我也是研究员了？”
“哈哈哈哈！看以后谁还敢说我是放炮仗的！”
“老子是国家级研究员！搞导弹的！”他激动得原地转圈，差点把泡面桶打翻。
王国强老爷子这时刚好端着一盘烤串进来，听到这句，笑骂一句：
“瞧你那点出息！就是个名头，活干不好，照样挨揍！”
笑声中，烤肉的香气再次弥漫。
就着啤酒和烤串，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话题从对旧仓库的怀念，转向了对新环境的憧憬。
以及……有了正式身份后，怎么更理直气壮地“整花活”。
“有了编制，是不是经费申请能快点？”王浩眼睛放光。
“理论上，流程会更规范，但审批层级也可能更高。”陈光分析。
“干活。”李阳依旧言简意赅。
但明显对“特聘研究员”这个身份带来的稳定性和资源更感兴趣。
封言看着再次活蹦乱跳的团队，心里踏实了。
体制的框子套下来了，但他知道，框子里面的灵魂。
还是那群为了一个灵感能熬夜到天亮、能在烧烤摊上造机器人的年轻人。
夜深了，仓库里渐渐安静下来。
泡面碗和烤串签子都收拾干净了。
封言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
他关掉了那个写着《高新科技项目立项汇报演示方案》的文件夹。
郑重地新建了一个，敲下标题：
《“龙吟”计划第一阶段研发规划与团队管理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