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祁阖的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腔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站在那里的沈屹然。
沈屹然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刚出校园的稚嫩:“抱歉让少爷久等了。”
他的眼睛始终垂着,没抬眼看祁阖,像是在躲避什么。
祁阖眯起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沈屹然自从进来后,一直没看他,不是出于管家的恭顺,而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回避。
这个发现让祁阖心里颤了颤,一种奇怪的害怕从心底涌上来。
“你为何一直不看我,是不是在生气”祁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去。
“没有的事,少爷”沈屹然继续低着头不看祁阖。
卧室内沉默了片刻,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和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事情处理的可还顺利?”祁阖最终打破了沉默,声音主动地缓了下来。
沈屹然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低头的姿势,低声汇报道:“处理好了,少爷。”
他的回答简洁得近乎敷衍。沈屹然心想,反正他只顶替三个月,没必要交代太多。
按照祁阖的态度来看,对方似乎不知道这件事。
祁阖闻言,心里不得劲儿。
“行了,你下去吧,”祁阖突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令人烦躁的念头。
但看到沈屹然真转身就走,祁阖气急。
“以后尽量不要到我前面来,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沈屹然轻轻颔首:“好的,少爷。”没有一丝犹豫,继续转身离开。
祁阖看着沈屹然略显单薄的背影,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他抓起手边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滚!你快滚!看你就烦!”祁阖怒气冲冲地吼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沈屹然的肩膀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手上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鲜血涌出,但还是平静地拉开房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当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祁阖又有点后悔。
“该死!”他低声咒骂,不知是在气沈屹然,还是在气自己。
……
沈屹然轻轻关上卧室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深吸了口气。
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个烟灰缸砸在地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带,他迈开步子向走廊尽头走去。
他的房间在过道的另一边。
刚回到房间,就收到了老管家发来的信息,说伤快养好了,过段时间就可以回来继续上班。
沈屹然今年刚从大学毕业,正在找工作,老管家是他的邻居,摔到腿后,请求沈屹然暂时代替他一段时间。
如今三个月也确实快到了。
他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收拾几件简单的私人物品。几件t恤和牛仔裤,几本大学教材,还有一个装着毕业证书的文件袋。
等交接好后,他可以去找一份与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不再需要每天战战兢兢地面对祁阖那复杂难懂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怒火。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管家,晚餐准备好了。”佣人在门外说。
“谢谢,我马上来。”沈屹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起身去叫祁阖。
毕竟这位少爷脾气暴躁,普通佣人根本不敢主动过去,只敢来找他。
……
祁阖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地上的水晶烟灰缸已经被佣人悄悄收走,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这座位于城郊的庄园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少爷,该用晚餐了。”沈屹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祁阖猛地拉开门,对上沈屹然平静无波的眼睛。
“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祁阖压低声音问道。
沈屹然微微歪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少爷希望我用什么语气?”
祁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难道他要说想要沈屹然跟他亲近一点?
“算了,”祁阖最终说道,语气疲惫,“去吃饭。”
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每一道都是祁阖平日里最爱的菜式,但今天他却几乎没动几下刀叉。
沈屹安早就已经离开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祁阖握着刀叉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银质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来人。”祁阖放下刀叉,声音冷硬。
一个年轻的佣人应声而入,低着头站在一旁。
“布菜。”
祁阖食不知味地咀嚼着,眼神频频望向餐厅的出口处,仿佛在期待某个身影的出现。
每一次门被推开,他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可进来的都不是他期待的人。
“少爷,今天的龙虾很新鲜,要再来一些吗?”佣人轻声问道。
祁阖摇了摇头,放下餐巾。“撤了吧。”
“少爷要不要再吃些...”
“我说撤了!”祁阖猛地提高声音,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反正在家也不开心,还不如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出去玩儿。
大半个月过去了,祁阖坐在跑车里,引擎的轰鸣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后座还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
这是今晚不知第几场聚会,从酒吧到会所,再到现在的夜宵摊,祁阖用喧嚣和酒精填满每一个夜晚。
“祁少,接下来去哪?”后座的男孩探身问道。
祁阖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车窗,想着沈屹然此刻在干嘛。
这半个月来,他几乎不着家,每天睡到下午,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聚会和娱乐。
他刻意避开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却又在每一个寂静的间隙想起那双低垂的眼睛。
“去山顶吧,看日出!”女孩兴奋地提议,手臂自然地挽上祁阖的胳膊。
祁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启动车子。“不了,我累了,送你们回去。”
在一片失望的抱怨声中,他调转车头,向着市区的方向驶去。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半个月的放纵并没有让他感到快乐,反而在每一次狂欢过后,空虚感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逃避的这半个月里,沈屹然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生活节奏。临时管家的任期只剩下最后一周,交接的准备工作已经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