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升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杨宇霆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身旁军官的衣领:
你们想把张团长怎么样?
这位素来沉稳的参谋长此刻目眦欲裂,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27师的将领们顿时炸开了锅,他们拼命挣扎,以为红警部队要单独处置张作相。
毕竟在张作霖战死后,张作相就是27师最具威望的人物了。
安静!
红警军官一声厉喝,四周的士兵立即端起枪械,
这是正常分流!张作相另有安排!
28师的将领们站在一旁,阚朝玺和张海鹏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他们虽未出声,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诀。
唯有段芝贵站在队伍最前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低下头掩饰。
他整了整皱巴巴的上将制服,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这些个只听张作霖命令的奉军军官,最好全部都被处死!
随着红警军官的指令,士兵们开始将分流的奉军将领押往等候的囚车。
就在这肃穆的气氛中,张作相终于被两名红警战士带出了帐篷。
晨光下,这位老将的鬓角白发格外显眼,但他的腰板依然挺得笔直。
张团长!
吴俊升第一个冲上前去,却被红警士兵拦住。
这位粗犷的东北汉子眼眶通红:他们要对你做什么?老子跟他们拼了!
杨宇霆也挣脱束缚,声音嘶哑:要杀要剐冲我们来!放了张团长!
……
张作相却露出平静的微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同僚,不必如此。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四平军既已接受我等投降,断不会行不义之事。
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且安心随他们去,好生听从安排。以诸位的才干,将来必还有为国效力的机会。
说到此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至于我...诸位不必挂怀。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一向刚硬的阚朝玺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程九恩摘下眼镜,悄悄抹了抹眼角。
只有段芝贵站在囚车旁,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对这番生离死别的戏码嗤之以鼻。
红警士兵们始终面无表情地持枪而立,对这场面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一名奉军军官被押上囚车,一团团长顾百全才踱步到张作相面前。
张团长,顾百全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相反,你会随我军南下。
说完这句话,顾百全便转身离去,留下张作相一人站在原地。
老将军的眼神闪烁,瞬间明白了四平军的用意。
他们是要利用他在奉军的威望,为接收奉天铺路。
至于为何不选官职更高的段芝贵?
张作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那个从中央空降过来的镇安上将,在奉军基层哪有什么号召力?
恐怕连一个营的士兵都指挥不动!
囚车的马鸣声渐渐远去,张作相望着扬起的尘土,心中已然明了。
四平军显然是想要借他之手,以达到兵不血刃地拿下奉天的目的!
……
伊通河南岸,晨曦刚刚驱散夜雾,肖安国部士兵们已经开始了紧张的俘虏分流工作。
与南线如出一辙的流程在这里重演,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裴其勋、高士傧、许兰州、巴英额......
值星官的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
这些吉黑联军的高级将领被一一点名出列,每个人的表情都复杂难明。
许兰州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巴英额则始终低着头,不愿与任何人对视。
当所有中高层军官都被集中到营地中央时,士兵们注意到一个异常——吉林督军孟恩远依然被单独留在原地。
这个发现立即在俘虏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督军!
裴其勋猛地转身,眼中满是担忧,他们这是要......
高士傧更是直接冲向看守的士兵:你们要把督军怎么样?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要杀要剐冲我来!
孟恩远却出人意料地平静。
他缓缓抬手,示意部下们安静:诸位不必如此。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老部下,四平军既然接受了我们的投降,就不会行不义之事。
红警军官适时上前解释:诸位将暂时押往伊通城关押,这是正常程序。
他特意看了孟恩远一眼,孟督军另有安排。
这个含糊的说辞让将领们更加不安。
许兰州与巴英额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裴其勋的拳头握了又松。
只有高士傧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了什么。
……
押送的囚车轮毂已经开始转动。
临别前,孟恩远对众将沉声道:诸位且安心前去,好生配合。以诸位的才能,将来必有用武之地。
这番话他说得诚恳,却让在场的吉黑联军将领更加困惑。
当所有中高层军官都被押走后,红警部队的整编工作正式开始。
普通士兵们被要求继续留在俘虏营,等待后续安排。
看守的士兵向他们解释:待我军完全控制东北后,会妥善处置各位的去留问题。
至于孟恩远,此刻正被带到了一顶单独的帐篷里。
第37师师长肖安国亲自接见了他,开门见山地说:孟督军,我军即将北上吉林,需要您的协助。
孟恩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早该想到——四平军留下他,就是要利用他在吉林的威望和人脉,为和平接管吉林铺路。
毕竟,作为曾经的吉林督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里的军政体系和风土人情。
帐篷外,北上的部队已经整装待发。
孟恩远站在地图前,看着肖安国手指划过的路线,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即将以全新的身份,回到那个曾经统治多年的地方。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以主人的姿态,而是作为四平军的合作者。
远处,被押往伊通的囚车已经消失在尘土中。
孟恩远望着那个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
奉天27师指挥部内,冯麟阁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自张作霖率主力北上后,这座往日喧嚣的军营就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窗外的雪雨淅淅沥沥,更添几分凄凉。
报——!
通讯兵慌张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前线急电!
冯麟阁一把夺过电报,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已经是第七封噩耗了!
先是炮兵部队全军覆没,然后是数次进攻失利,昨天更是传来奉军主力被两支新冒出来的四平军合围的惊人消息。
每封电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快!立即集结部队!
冯麟阁拍案而起,准备北上接应!
然而命令还未传达到各营,又一封电报接踵而至。
程九恩的电报尽显急切:突围失败...全军被围...覆灭在即...
冯麟阁瘫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电报飘落在地。
这一夜,指挥部灯火通明。
冯麟阁在作战地图前来回踱步,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副官几次劝他休息,都被粗暴地赶了出去。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勉强合眼。
师长!大事不好了!
参谋长刘景双的惊呼将他惊醒。
冯麟阁刚要发怒,却在看到对方惨白的脸色时心头一颤。
张师长...战死了...
刘景双的声音哽咽。
……
冯麟阁如遭雷击,一把抢过电报。
纸上的字迹像刀子般刺入眼帘:张师长率敢死队冲锋...壮烈殉国...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半晌才挤出一句:
雨亭...你糊涂啊...
窗外的雪雨声渐大,冯麟阁望着水雾朦胧的庭院,眼前浮现出与张作霖并肩作战的往事。
从绿林草莽到封疆大吏,多少腥风血雨都闯过来了,却在这四平折戟沉沙。
你是不想活着回来面对张上将啊...
冯麟阁喃喃自语,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城南。
那里软禁着张作霖的义父,那位被他们兵变夺权的前镇安上将!
就在冯麟阁强忍悲痛,开始思考奉军未来时,程九恩的最后一封电报送到了:
全军投降...段芝贵下令...属下愧对师长...
电报从冯麟阁指间滑落。
他缓缓走到窗前,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奉天城。
这座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东北重镇,如今却成了无主之地。
传令...
冯麟阁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全城戒严,关闭所有城门。
他转身看向作战地图,手指重重按在奉天的位置上,
立即联系各旅团长,召开紧急会议。
雨幕中,奉天城的轮廓渐渐模糊。
冯麟阁知道,张作霖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四平军的铁骑很快就会兵临城下,而他必须在这狂风暴雨中,为奉军、为他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