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日中午，x-73宇宙的恒星悬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像一块蒙尘的金属圆盘。
林宇的侦查舰穿透殖民星的大气层时，没有遇到任何气流阻碍——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飞船划破大气的音爆都变得沉闷，像被厚厚的棉花捂住。舷窗外，殖民星的地表渐渐清晰：废弃的能量田爬满灰绿色的苔藓，倒塌的合金建筑保持着坍塌瞬间的姿态，连空中漂浮的尘埃都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能量读数稳定在0.3，没有检测到攻击信号。” 林宇盯着控制台，影子钥匙的银色纹路微微发烫，“但这颗星球的‘生命信号’很奇怪——有规律，却没有波动。”
“希望”情感体化作粉色光流贴在舷窗上，声音带着一丝不安：“我感觉不到‘情绪’。这里像……像被抽走了所有‘活气’的空壳。”
阿木坐在角落，灰金能量在指尖微弱地跳动。他比“希望”更敏锐，眉头拧得很紧：“不止是空壳。我能感觉到……有东西被‘压’着，在挣扎，却出不来。”
侦查舰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前降落。舱门打开，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进来，林宇率先迈步走出，影子钥匙在掌心蓄能——他没放松警惕，这颗星球的“安静”比银灰色舰队的炮火更让人发慌。
“有人！” “希望”突然指向废墟深处。
林宇抬眼望去，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正蹲在一栋倒塌的房屋前，手里拿着块碎石，一下一下地刮着墙面上的藤蔓。动作慢得像被按了“慢放键”，每刮一下都要停顿两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
“老人家。” 林宇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尽量温和，“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想问你些事。”
老人没有回头，刮藤蔓的动作也没停，过了足足五秒，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皮肤是病态的灰白，嘴唇干裂，瞳孔收缩得很小，盯着林宇看了半天，才用沙哑得像磨砂纸摩擦的声音开口：“外……面？”
“对，外面的宇宙。” 林宇点头，“这颗星球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人的目光缓缓扫过林宇、“希望”和阿木，又落回墙上的藤蔓，过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安静……三个月前，突然就安静了。”
“安静？” 阿木追问，“是没声音了，还是……”
“是‘动不了’了。” 老人打断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想走快，腿就沉；想说话快，嗓子就堵。长老说，是‘平衡’了。”
“平衡？” 林宇的瞳孔微缩，“谁是长老？他说的平衡是什么意思？”
老人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废墟深处：“去……中心区。长老在。” 说完，他又转回去刮藤蔓，动作依旧迟缓，仿佛刚才的对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林宇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老人的状态就是“半僵化”——有生命体征，能维持基础活动，却失去了“波动”的能力，连情绪都变得淡漠。
“他体内有混沌能量。” 阿木压低声音，灰金能量在指尖亮了亮，“很微弱，被一层冰冷的能量死死压在丹田位置，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林宇的金色左眼扫过老人的丹田——果然，那里有一团微弱的灰光，被银灰色的能量层包裹着，挣扎着想要向外扩散，却每次都被压回去。而那银灰色能量的频率，和他在监测屏上看到的波纹，和天平的能量，隐隐同源。
“不止他一个。” “希望”的粉色光流轻轻晃动，“前面还有很多生命信号，都和他一样，体内有‘被压制的波动’。”
三人继续往废墟深处走。越往里走，“半僵化”的幸存者越多：有坐在门槛上发呆的妇人，手里捏着没缝完的布料，手指半天不动一下；有趴在地上玩石子的孩子，把石子摆成一条直线，摆完一颗要停顿几秒才摆下一颗；还有几个在田埂上“劳作”的男人，挥锄头的动作慢得像木偶，锄头举到半空能停五秒，落下时也轻飘飘的，根本没入土。
没有哭声，没有笑声，甚至没有交谈声。整个殖民星像一座巨大的“活化石”博物馆。
“你们看。” 阿木突然指向一个正在给幼苗浇水的幸存者——那人手里的水壶倾斜着，水顺着壶嘴慢慢往下滴，每滴一滴水，他的手臂就会僵硬一瞬，皮肤表面泛起极淡的灰斑，等水滴落在土里，灰斑才又慢慢消退。
“他在‘活跃’，所以僵化在加剧。” 林宇瞬间明白了老人说的“越想活跃僵化得越快”是什么意思，“这颗星球在惩罚‘波动’——谁试图打破‘安静’，谁就会被僵化能量反噬。”
“希望”尝试着释放一丝治愈能量，流向那个浇水的幸存者：“我试试能不能……”
但粉色能量刚靠近幸存者，就被他体表的银灰色能量弹开了！幸存者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在地上，皮肤上的灰斑瞬间扩大了一片，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却连哼都哼不出声，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别碰！” 林宇立刻拦住“希望”，“你的能量太‘活’了，会刺激到压制他的僵化能量！”
“希望”赶紧收回能量，看着幸存者痛苦的样子，粉色光流都黯淡了几分：“怎么会这样……压制波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们？”
“因为这不是自然的平衡。” 林宇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座相对完好的石塔上——那应该是殖民星的中心区，“是人为设定的‘秩序’，用僵化能量强行把‘波动’压下去，不管代价。”
他们走到石塔前，发现塔前的空地上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表面布满风化的痕迹，上面刻着四个苍劲的大字：
“平衡即秩序”
林宇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在平衡之心核心区，他见过天平雕像底座的刻字；在三战时期的旧档案里，他见过天平留下的笔记副本。这笔锋、这转折，分明就是天平的字！
“天平……果然是他。” 林宇的指尖拂过石碑上的刻字，能感觉到里面残留着极淡的银灰色能量——和能量锁、和苍狼星僵化斑点的能量同源。
“平衡即秩序……” 阿木念着这四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他把‘秩序’和‘平衡’画等号了？可没有波动的秩序，不就是僵化吗？”
“对他来说，或许‘没有波动的秩序’才是‘终极平衡’。” 林宇的声音沉了下来，“三战时期他见证了太多波动带来的毁灭，所以走了极端——既然波动会引发混乱，那干脆就用僵化能量把所有波动都锁死，让宇宙永远‘安静’。”
就在这时，石塔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走了出来。他比之前遇到的幸存者状态稍好，眼神里还有一丝清明，手里拄着一根镶嵌着能量水晶的拐杖。看到林宇三人，他没有惊讶，只是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的老人清晰些：“你们终于来了。”
“你是长老？” 林宇问道。
老者点头，目光落在林宇掌心的影子钥匙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从‘秩序’降临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总会有人来打破它。”
“‘秩序’是怎么降临的？” 林宇追问，“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者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不是三个月前。是三十年前，殖民星的能量核心突然开始释放‘安静的能量’——就是你们说的僵化能量。一开始只是让波动变慢，后来越来越强，直到三个月前，有人激活了‘最终协议’，把僵化能量的强度提到了最高……”
“谁激活了‘最终协议’？”
老者的目光落在石碑上的“平衡即秩序”上，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是我们自己。是殖民星的人，投票决定的。”
林宇、阿木和“希望”都愣住了。
自己投票决定激活僵化能量？这怎么可能？
老者看着他们的表情，苦笑了笑：“因为太痛了。三十年来，每次有人试图‘活跃’，都会被僵化能量反噬，死了很多人。大家怕了，觉得‘安静’虽然难受，至少能活着……所以长老会投票，激活了‘最终协议’，让所有人都‘半僵化’，至少……不用再死人了。”
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大气照在石碑上，“平衡即秩序”五个字泛着冰冷的光。林宇看着那些半僵化的幸存者，看着石碑上的字，突然明白了天平的“诅咒”不是空话——他留下的不只是僵化能量，还有让“平衡”变成“僵化秩序”的种子，甚至能让受害者自己选择“被僵化”。
“我们要解除‘最终协议’。” 林宇看向老者，眼神坚定，“不管你们是不是投票决定的，这种‘活着的停滞’，不是真正的活着。”
老者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没用的。‘最终协议’和殖民星的能量核心绑定了，核心不停止，僵化能量就不会消失。而能量核心……被‘秩序守护者’守着。”
“秩序守护者？”
“是我们自己人。” 老者的声音更低了，“那些坚信‘平衡即秩序’的人，他们自愿接受了更深的僵化，成为能量核心的‘卫兵’，谁要破坏‘秩序’，他们就会……”
他没说完，但林宇已经明白了。
这颗殖民星不仅被僵化能量锁死，还被自己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被迫接受“半僵化”的幸存者，一派是主动守护“僵化秩序”的卫兵。
要打破这里的“秩序”，比想象中更难。
林宇看向石塔深处，影子钥匙的银色纹路轻轻颤动。他知道，能量核心就在里面，“秩序守护者”也在里面。要解开x-73宇宙的僵化，要弄清楚天平留下的“后手”，他们必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