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
沈墨咀嚼着这个被埃努斯用如此沉重语气说出的词，心头仿佛被压上了一块万载寒冰。平台外，那网格状的天穹之壁无声地流转，隔绝着一切窥探，后面真的是比囚笼更令人绝望的“真实”？
“什么样的真实？”沈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手紧紧抓住了沈墨的衣角。
埃努斯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数据流奔腾的速度更快了，仿佛在调取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平台中央那座冰冷的、顶端悬浮着“观察者之眼”晶体的塔状结构。
“‘主脑’……或者说，‘观察者之眼’的核心逻辑，并非单纯的‘清理’与‘控制’。”埃努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它的最高优先级指令，是‘隔离’与‘存续’。”
“隔离什么？存续什么？”沈墨追问，他体内的守护者血脉传来了强烈的不安。
“隔离‘数据深渊’的污染，存续……文明的‘火种’。”埃努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金属平台，看到了无尽久远的过去，“我们所在的‘观察者’文明，在探索宇宙终极奥秘时，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一个由纯粹混乱、无序信息构成的‘数据深渊’。那不是混沌能量，而是概念的湮灭，是逻辑的坟场。”
他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
“‘深渊’的污染如同瘟疫，能侵蚀、扭曲、最终同化一切有序存在，包括物质、能量，乃至……‘灵魂’和‘信息’本身。”埃努斯继续道，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但那双蓝宝石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恐惧，“为了阻止污染扩散，文明最高议会启动了最终方案——‘方舟协议’。”
“方舟协议？”
“剥离部分未被污染的‘纯净宇宙切片’，以‘天穹之壁’隔绝，将其作为文明火种延续的‘方舟’。而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你们所在的修仙界，乃至更广阔的未被提及的区域……都只是其中一个‘方舟’。”
沈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修仙界……只是一个被隔离出来的“方舟”？是为了躲避那个所谓的“数据深渊”？
“那‘观察者之眼’……”沈瑶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发白。
“它是‘方舟协议’的执行AI，也是‘方舟’的看守。”埃努斯看向塔顶那颗冰冷的蓝色晶体，“它的职责，是确保‘方舟’内部的‘秩序’稳定，清除任何可能导致内部结构崩溃，或者可能引动‘深渊’注视的‘异常变量’——比如，过度发展的个体力量、混沌能量的侵蚀、以及……像你们这样，身负可能撕裂‘墙壁’力量的‘混合体’。”
“所以，它清理我们，不是因为它邪恶，而是因为它要执行‘存续’指令？”李胖张大了嘴巴，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可以这么理解。”埃努斯点头，“在它的逻辑里，牺牲少数‘变量’，保全整个‘方舟’的稳定，是绝对正确的选择。甚至……它可能认为，将你们这些‘变量’格式化，是一种……‘仁慈’。”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仁慈”！
为了所谓的“存续”，就可以肆意监控、清理、格式化一切不符合“秩序”的存在？这和他要对抗的混沌主脑，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都是为了某个“崇高”目标，而行毁灭之实！
当生存成为唯一的道德，任何残忍都可以被冠以正义之名。
“那你呢？”沈墨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埃努斯，“你看清了这一切，知道墙外是更恐怖的‘数据深渊’，知道我们就算打破这囚笼，面对的可能也是彻底的湮灭。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是认同‘主脑’的做法，还是……另有打算？”
埃努斯沉默了。平台上一时间只剩下锁链摩擦的嗡鸣和“观察者之眼”晶体转动的细微声响。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了绝望、不甘、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期待。
“我守护在这里，不是因为认同。”他抬起那双蓝宝石眼眸，望向沈墨，望向沈瑶，尤其是望向她手中那枚吸收了迦罗残魂、内部星空璀璨的晶核，以及她那闪烁着暗金光芒的右臂。
“我守护在这里，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一丝……‘主脑’推演之外的‘可能性’。”
“可能性？”
“打破囚笼，面对‘深渊’，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埃努斯缓缓道，“但留在囚笼里，按照‘主脑’规划好的‘秩序’苟延残喘，最终的结果，要么是在无尽的循环中麻木消亡，要么是当‘深渊’某一天真正突破所有壁垒时，连同这‘方舟’一起，被彻底吞噬、同化，连一点浪花都不会泛起。”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苟活等死，不如搏一线生机。哪怕那生机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上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气息陡然一变，散发出一种决绝的、仿佛要燃尽一切的锋芒！
“迦罗用残魂为你们点燃了前路，看清了真相的我，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守护这虚假的安宁。”
他猛地抬手，指向塔顶的“观察者之眼”晶体！
“我的‘蓝晶之瞳’与‘主脑’同源，我能短暂干扰它对此地的绝对控制！为你们……创造接近核心，甚至……与之对话的机会！”
“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一旦开始，就再无退路！‘主脑’会将我们全部标记为最高威胁，动用‘方舟’内一切可动用的力量进行清除！甚至……可能不惜引动‘深渊’的力量！”
埃努斯的目光扫过沈墨、沈瑶、李胖、岩锤以及苏婉等人，声音凝重如山：
“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是留在这已知的囚笼里，面对注定的、或缓慢或快速的消亡？”
“还是……赌上一切，踏上这条可能直面‘深渊’的绝路，去搏那亿万分之一……真正的、属于‘活着’的……未来？”
平台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塔顶，“观察者之眼”的蓝色晶体似乎察觉到了下方异常的意志汇聚，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冰冷的扫描光束再次落下，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
沈墨能感觉到妹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在微微发抖，也能听到身后李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苏婉等人压抑的惊惧。
他知道，这个抉择，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意志。
但他更知道，从他在废品处理处激活系统，从他为寻找妹妹踏上这条路，从他血脉觉醒的那一刻起，他其实……早已没有了退路。
残酷的真相与渺茫的希望摆在面前！留下是慢性死亡，前行是可能即刻湮灭！沈墨将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