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技术室积着薄尘的窗户，斜斜落在张爱国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屏幕中央，“Voiceclonex”这串英文字母被阳光镀上一层光晕，格外醒目。
键盘旁，三个空咖啡罐倒在桌角，里面残留的褐色液体已经干涸；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最上面的半截还冒着袅袅青烟，在晨光里拉出一道纤细的灰线。
张爱国揉了揉发黏的眼皮，指腹在布满胡茬的下巴上蹭了蹭，带出些许刺痛感——这是他和老周熬的第二个通宵。
电脑主机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最下方的进度条停在100%，旁边跳出一行绿色提示：【底层代码解析完成，核心改造模块已提取】。
“老周，快看这个！”张爱国猛地坐直身体，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指着屏幕上一段高亮的代码，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沙哑，却难掩兴奋，“我们扒到根了！这工具的原始项目叫Voiceclonex，是境外一个开源的语音合成项目，原本是给智能音箱做语音包、给残障人士做辅助工具的合法东西，被骗子改得面目全非了。
” 老周从一堆打印纸里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蒙着一层困意。
他摘下沾着油污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快步凑到张爱国的屏幕前，手里还捏着一支快写没水的黑色水笔。
“你看这里，”他指着代码里一段加了注释的模块，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原始代码对比，“骗子加了个‘快速克隆’模块，把原本需要30分钟的语音训练周期压缩到5分钟，还删了原始项目的版权水印和使用声明。
最缺德的是，他们优化了‘低资源语音合成’功能，只要有10秒的真人语音样本，就能合成足以以假乱真的声音。
” 张爱国俯身凑近屏幕，鼻尖几乎碰到显示器。
他拖动鼠标，把代码放大到最大字号，逐行核对：“这改造不是野路子能做到的，至少得有中级以上的编程水平，而且对语音合成算法很熟悉。
你看修改记录，这里有三个不同的代码风格，注释的习惯也不一样——明显是个小团队在维护，分工还挺明确，有人改核心算法，有人做功能优化，还有人负责隐藏痕迹。
” 他说完，立刻启动系统的“代码溯源”模块。
淡蓝色的界面在屏幕右侧弹出，数据流像瀑布一样飞速滚动。
几秒钟后，系统跳出溯源结果：【检测到代码修改记录27次，涉及3个不同开发者Ip，均通过境外代理服务器跳转（美国、印度、马来西亚各1个），首次修改时间为3个月前，与国内第一起AI语音诈骗案案发时间吻合】。
“3个月前？”门口传来李静的声音，她提着两个保温桶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气。
保温桶刚放在桌上，就冒出腾腾热气，里面是她特意去巷口早餐铺买的皮蛋瘦肉粥和茶叶蛋，“我早上跟省厅的同事通电话，他们说全省第一起AI语音诈骗案，正好是3个月前在曲靖发生的。
这么说，这个团队就是专门为诈骗团伙定制工具的‘技术供应商’，改好工具再卖给骗子，靠这个牟利。
” 张爱国拿起一个茶叶蛋，剥壳时手指因为熬夜有些发颤：“八九不离十。
老周昨天在暗网论坛上摸到了线索，你过来看。
”他点开一个加密浏览器，输入一串复杂的网址，页面加载出来后，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和乱码，只有置顶的几个帖子用简体中文标注着“语音克隆工具”“定制方言模板”“话术库出售”等字样。
页面背景是纯黑色的，只有文字是灰白色，透着一股诡异的压抑感。
“就是这个叫‘暗夜工匠’的账号。
”老周指着一个头像是机械齿轮的用户Id，“他每周三固定更新工具版本，还会附带测试链接。
昨天我们分析了他前几版的工具安装包，发现里面的恶意代码和‘鑫源财富’案里的加密程序有相似之处——都是用的‘暗河’加密算法，这在普通的开源项目里很少见。
”他点开“暗夜工匠”的发帖记录，里面全是工具介绍：【Voiceclonex V3.0，支持20种中文方言合成，5分钟快速克隆，无水印无痕迹，支持定制情绪模板，500美元\/份，量大从优】。
李静皱起眉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暗网论坛都是匿名访问，还能用多重代理，想定位到这个人恐怕不容易。
而且境外服务器监管松散，就算找到Ip，也可能是假的。
” “他没那么小心。
”老周冷笑一声，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他用三天时间爬取的“暗夜工匠”所有发帖数据，“你看他每次发帖都附带着‘工具测试链接’，虽然用的是临时域名，24小时就失效，但我通过域名解析服务商的后台记录，找到了三个关联的服务器Ip，都指向马来西亚吉隆坡。
更关键的是，他的更新时间太固定了，每周三早上九点准时发帖，连误差都不超过五分钟——这说明他有固定的作息，很可能是在吉隆坡当地时间操作的，因为北京时间九点正好是吉隆坡时间八点，符合当地人的工作习惯。
” 张爱国补充道：“还有个细节，他在帖子里特意标注‘重点优化云南方言合成，支持傣语、景颇语等少数民族语言’。
普通的境外开发者根本不会关注这些小众方言，这说明他要么是云南人，要么在云南长期生活过，甚至可能和芒市的诈骗团伙有直接联系。
”他顿了顿，调出系统里的方言语音样本，“上次陈大爷的案子，骗子用的就是带芒市口音的普通话，和‘暗夜工匠’测试链接里的样本音质完全一致。
”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找王主任汇报！”李静立刻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快步走到窗边——技术室的信号屏蔽会影响通话质量。
她拨通王志刚的电话，语速清晰地汇报：“王主任，我们查到AI诈骗工具的源头了，原始项目是境外开源的Voiceclonex，被一个叫‘暗夜工匠’的暗网账号改造后出售，关联Ip在马来西亚吉隆坡，而且对方熟悉云南方言，很可能和本地团伙有关。
另外，工具里的加密算法和‘鑫源财富’案的一致，怀疑是同一技术团队……”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户照在李静的侧脸上，她握着对讲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挂了电话后，她转身对张爱国和老周说：“王主任已经联系省厅国际合作处，让他们对接国际刑警马来西亚中心局，争取拿到吉隆坡那几个服务器的备案信息。
同时王主任要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俩继续追踪‘暗夜工匠’的网络痕迹，重点盯紧周三的版本更新；我负责排查省内的工具下载记录，尤其是芒市地区的，看看能不能找到境内的传播链条。
” 分工明确后，三人立刻投入工作。
技术室里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
张爱国和老周把“暗夜工匠”的所有数据导入系统，建立了实时监控模型——只要对方更新帖子，系统就会自动抓取测试链接，同时启动Ip追踪程序。
老周则调试了一套“代理穿透”算法，准备在对方上线时，一层层剥掉他的虚拟Ip伪装。
而李静的排查工作远比想象中困难。
改造后的Voiceclonex体积很小，只有200多Kb，很容易通过U盘、网盘等方式传播，而且下载者大多使用网吧、宾馆的公共Ip，很难定位到个人。
她带着两个辅警，连续两天跑遍了芒市的23家网吧，调取了近三个月的上网记录。
网吧里的空气混杂着烟味和泡面味，键盘上积着厚厚的油污，李静蹲在网管的电脑前，逐行筛选着下载记录，眼睛酸涩得厉害，就滴两滴眼药水继续看。
“李警官，你看这个！”第三天下午，在城郊的“诚信网吧”，网管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条记录，“三个月前有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用临时身份证上网，下载过一个叫‘语音克隆工具.exe’的文件，Ip地址和你们给的完全一致。
而且他每次来都坐最里面的隔间，用自带的U盘拷贝东西，还要求我给他单独拉一条境外网线，我当时觉得可疑，就偷偷记了他的外貌特征。
” 李静立刻凑过去，盯着屏幕上的监控截图——虽然画面模糊，但那张戴眼镜的脸让她心里一动：“这个人是不是叫张强？30岁左右，芒市本地人，之前在‘鑫源财富’诈骗案里负责技术支持，现在在逃。
”她拿出手机里的通缉令照片，网管看了一眼就点头：“对，就是他！上次警察来查‘鑫源财富’案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他！” 这个发现让整个溯源工作出现了重大突破。
李静立刻把消息传回技术室，张爱国和老周听到后，都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老周立刻调取张强的户籍信息和社交网络数据：“张强2023年从芒市一家网络公司辞职后，就加入了‘鑫源财富’团伙，负责搭建诈骗网站和加密通信渠道。
案发后他潜逃，我们一直没找到他的踪迹。
他的银行流水显示，近三个月有五笔境外汇款，来源都是马来西亚的匿名账户，汇款时间正好和‘暗夜工匠’的工具更新时间吻合！” “看来张强就是‘暗夜工匠’在国内的联络人，负责把改造后的工具卖给国内的诈骗团伙，从中抽成。
”张爱国调出张强的通话记录，“他用的都是无记名电话卡，但每次和家人联系后，都会连接特定的wiFi信号。
最近一次通话是上周，连接的wiFi是临沧云县的一家乡镇网吧——‘诚信网吧’云县分店。
” 与此同时，技术室的系统突然发出“滴滴”的预警声——周三早上九点整，“暗夜工匠”的新帖子准时上线了：【Voiceclonex V3.2版本更新，新增“方言情感模拟”功能，支持怒语、阿昌语合成，测试xxx】。
“来了！”老周几乎是扑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出一串不断变化的Ip地址，“他用了5层代理，我正在穿透第一层——美国洛杉矶的虚拟服务器，第二层是德国法兰克福……”他的额角渗出冷汗，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第三层泰国曼谷，第四层马来西亚槟城，最后一层……找到了！真实Ip在吉隆坡茨厂街附近，是一个居民区的宽带网络！” 张爱国同时启动了系统的“Ip实时追踪”模块，屏幕中央弹出一幅世界地图，一个红色光点从美国快速移动到德国，再到泰国，最后稳稳停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的一个红色标记上。
系统立刻弹出地址信息：【吉隆坡茨厂街123号，居民楼402室，网络注册人：林坤，马来西亚籍，身份证号：xxx】。
“林坤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的，诈骗团伙常用假身份注册网络。
”张爱国快速记录下地址信息，发给省厅国际合作处，“但至少我们锁定了具体区域——茨厂街是吉隆坡的华人聚居区，人员复杂，正好符合‘暗夜工匠’熟悉中文和云南方言的特征。
” 就在这时，李静带着外勤民警已经赶到了临沧云县。
根据张强的通话轨迹和wiFi信号，他们锁定了“诚信网吧”云县分店。
这家网吧藏在乡镇的集市旁，门口摆着几台老旧的游戏机，里面烟雾缭绕，挤满了年轻人。
李静和民警穿着便服，假装上网的游客，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的张强——瘦高个，戴眼镜，正低着头用电脑传输文件，屏幕上赫然是“Voiceclonex V3.2”的安装包。
“行动！”李静使了个眼色，两名民警立刻上前，按住了张强的肩膀。
张强猛地抬头，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他下意识地想拔掉U盘，却被李静一把按住手腕。
“张强，我们是芒市反诈中心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在张强的脸上。
他坐在铁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躲闪，始终不肯开口。
“我们已经查到你和‘暗夜工匠’的聊天记录，还有你向国内诈骗团伙出售工具的转账记录。
”李静把一叠打印出来的证据放在桌上，“你在‘鑫源财富’案里已经是在逃人员，现在又参与AI诈骗工具的传播，罪加一等。
但如果你能配合我们，交代‘暗夜工匠’的真实身份和具体地址，我们可以向检察院申请从轻处理。
” 张强的手指在膝盖上反复摩挲，沉默了足足十分钟，才缓缓抬起头：“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们是在暗网的‘黑铁论坛’上认识的，他主动联系我，说知道我在‘鑫源财富’案里负责技术，让我帮他卖工具，提成30%。
我们只通过加密聊天软件联系，他从来没露过面，连语音都没发过。
” “那他的账户信息、交易记录呢？”张爱国追问，他特意从芒市赶到临沧参与审讯。
“他给了我一个马来西亚的银行账户，户主是‘林坤’，每次交易我都把钱转到这个账户里，然后他再把提成转到我的境外账户。
”张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知道他对云南很熟悉，上次聊天时他问我‘芒市的缅桂花是不是开了’，还说他以前在德宏师专读过书，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李静拿出一张德宏师专的校园照片，放在张强面前：“他有没有提过学校里的具体建筑？比如图书馆、教学楼？” 张强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点头：“他说过‘三棵树广场的芒果树结得很密’——我去过德宏师专，确实有个三棵树广场，里面种的都是芒果树。
” 这个细节让张爱国心里一动——三棵树广场是德宏师专的标志性地点，只有在校学生或者教职工才会这么称呼。
他立刻给德宏师专的保卫处打电话，调取了近十年的毕业生和教职工名单，果然在2015届的计算机系毕业生里找到了一个叫“林坤”的人，籍贯是马来西亚吉隆坡，毕业后就回国了。
“看来‘林坤’就是‘暗夜工匠’的真实姓名！”张爱国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审讯室里的李静，“他2015年从德宏师专毕业，学的就是计算机应用技术，完全有能力改造语音合成工具。
而且他的户籍地址就是吉隆坡茨厂街123号，和我们追踪到的Ip地址一致！” 虽然张强没能提供“暗夜工匠”的实时行踪，但他交代了5个购买工具的国内诈骗团伙，其中3个就在云南境内。
张爱国和李静带着审讯记录，连夜赶回芒市。
当他们走进技术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老周还坐在电脑前，面前摆着刚打印出来的团伙信息。
“怎么样？有突破吗？”老周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技术室的窗户已经泛起鱼肚白，窗外的缅桂花树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有重大突破！”张爱国把德宏师专的毕业生信息放在桌上，“‘暗夜工匠’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2015届计算机系毕业生林坤，马来西亚籍，在德宏待过四年，所以熟悉云南方言。
国际刑警那边已经根据地址展开排查了。
”他顿了顿，拿起老周打印的团伙信息，“这5个团伙的信息准确吗？我们明天一早就组织抓捕。
” “准确！”老周调出团伙的资金流向记录，“这几个团伙最近都有大额资金转入境外账户，收款方都是林坤的账户。
而且他们的诈骗话术和AI语音样本，都和我们查获的Voiceclonex工具生成的一致。
” 李静喝了一口热水，温热的液体驱散了熬夜的疲惫：“虽然还没抓到林坤，但我们已经斩断了他在国内的传播链条，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
今天上午外勤组就可以行动，把这5个团伙一网打尽。
” 就在这时，张爱国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淡蓝色的界面缓缓浮现：【源头追踪任务取得阶段性进展，成功锁定工具开发者真实身份线索，斩断境内传播链条。
奖励积分40分，当前积分：160\/1000。
解锁新功能：“跨境协作”。
该功能可与国际刑警共享案件数据、实时同步线索，提升境外线索排查效率。
】 张爱国抬头看向窗外，晨曦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缅桂花树的枝条上沾着露水，在阳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他拿起桌上的热水杯，和老周、李静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虽然林坤还在逃，但我们已经摸到了他的尾巴。
有了‘跨境协作’功能，加上国际刑警的协助，迟早能把他抓到。
” 李静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而且我们打掉了5个诈骗团伙，还能从他们嘴里挖出更多关于林坤的线索。
这场反诈仗，我们只会越打越顺。
” 技术室的门被推开，王志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抓捕方案：“省厅已经批准了抓捕行动，外勤组和各地派出所已经到位，就等你们的技术支持了。
”他看着三个熬得满眼血丝却精神亢奋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很好，不仅找到了工具源头，还锁定了开发者线索。
这场与高科技诈骗的赛跑，我们又赢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