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绿萝新抽了芽，嫩生生的卷须缠在防盗网上。
郑圣勇扒着窗台往外看，晨雾里的梧桐树落了满地金黄，他突然回头喊：“妈！楼下王奶奶家的狗生小狗了，我能下去看看不？”
刘琳正往保温杯里装小米粥，闻言手顿了顿。保温壶的盖子“当啷”一声磕在壶身上，她快步走到儿子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也没像以前那样冒冷汗。
“刚六点就惦记着玩？”她的指尖划过儿子后颈，那里新长出的绒毛软乎乎的，“先把粥喝了，上午许医生要来，让他看看再说。”
郑圣勇噘着嘴转身，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一半就卡住了。刘琳帮他把拉链顺开，突然发现儿子的肩膀宽了点，以前空荡荡的袖口现在刚好合身。
“你这衣服是不是小了？”她翻着衣领上的标签，“上个月还能塞下两件毛衣呢。”
“我长个子了！”郑圣勇挺了挺胸，后腰露出截秋裤，“许叔叔说我再长五厘米，就能当学校篮球队的中锋。”
郑大成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盘煎蛋，油星子在盘子里亮晶晶的。“慢点说，小心呛着。”他把煎蛋往儿子面前推了推，“今天煎的是你爱吃的溏心蛋，蛋黄刚凝固。”
郑圣勇叉起煎蛋咬了一大口，蛋黄顺着嘴角往下淌。刘琳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看着儿子鼓鼓的腮帮子。
突然想起半个月前——那时孩子连喝口水都要吐，瘦得能数清肋骨，现在却能一口气吃两个煎蛋。
“大成，你说许医生到底是啥来头？”她把儿子的粥碗往中间挪了挪，“昨天我去菜市场，碰到以前同病房的李姐，她说她儿子还在化疗，疼得整夜哭，问我在哪治的。”
郑大成喝着豆浆，玻璃杯底的豆渣沉淀在杯底。“人家是祖传的手艺，咱们别瞎打听。”
他想起昨天去医院送锦旗，许光建的诊室门口排着长队，护士说他的号已经排到下周了，“听说医院要给许医生开专家门诊，挂号费涨到两百，照样抢不着。”
“两百？”刘琳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上，“普通医生才二十，他这是十倍呢。”
“你是没见他治病。”郑大成放下杯子，指尖在桌上比划着，“上次有个面瘫的大爷，歪着嘴进来，许医生扎了三针，画了道符，当场就能鼓腮帮子了。旁边有人录像，发网上都火了。”
郑圣勇突然插了句嘴：“许叔叔还会变魔术！上次他给我扎针，针尾会发光，像小星星。”
刘琳摸了摸儿子的头，头发比以前密了，不再一抓就掉。“我还是有点怕。”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一次移植后，勇勇也好好的，结果不到一年就复发了，当时他也是说想上学。”
“这次不一样。”郑大成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点凉，“许医生不光扎针，还给勇勇调饮食，让咱们把家里的红木家具都搬到储物间，换了旧松木的。“
郑大成停了停，又说：”上周我带勇勇去以前的医院复查，做血常规，那主治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在好转，特别是血小板，比上次涨了一倍。”
“真的啊，你上周没告诉我？”刘琳的眼睛亮了，“那主治医生没说别的？”
“勇勇以前那主治医生问在哪治的，我说中医调理，他还不信，说要找许医生交流交流。”郑大成笑了笑，“我看他是想偷师学艺。”
郑圣勇突然放下叉子，认真地说：“许叔叔说我下月初就能上学，他还帮我借了同学的笔记，说每天教我一个小时。”
刘琳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心里那块悬了三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掏出手机，翻出昨天拍的照片——郑圣勇在小区里跑，追着一只蝴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对了，许医生说今天要来给勇勇做最后一次针灸。”郑大成看了看表，“他说扎完这针，以后就不用来了，在家喝中药巩固就行。”
门铃突然响了，郑圣勇蹦起来去开门：“肯定是许叔叔！”
刘琳看着儿子跑向门口的背影，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她转头对郑大成说：“中午包饺子吧，许医生上次说爱吃芹菜馅的。”
郑大成刚点头，就听见门口传来儿子的笑声。他站起身想去迎，却被刘琳拉住了。
“让他们年轻人说说话。”她望着门口的方向，眼里的笑意像水波一样漾开，“咱们能遇到许医生，真是祖上积德了。”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块光斑。
郑圣勇正踮着脚给许光建递拖鞋，孩子的头顶刚到许光建的肩膀，却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刘琳突然觉得，这半个月像一场梦，却比任何美梦都真实——她的儿子，终于好起来了。
刘琳在围裙上擦着手迎出来，叫许光建先坐下，她眼眶红红的：“许医生，先坐坐，喝点什么吧。”
她看着许光建放下诊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这半个月来，儿子不仅能正常吃饭，昨天还跟着小区的孩子跑了两圈，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许光建摇了摇手，打开诊包，银针在灯光下泛着银光。“最后一次扎针，轻点忍忍。”他捏起银针，刚碰到郑圣勇的百会穴，孩子就咯咯笑起来：“像羽毛挠痒痒！”
刘琳站在门口看着，忽然别过脸抹了把眼睛。郑大成递过来杯温水，指尖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
“别担心，许医生心里有数。”他的声音也有些发紧，这半年来为了给儿子治病，他头发都白了大半，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银针拔下来时，郑圣勇突然跳下床：“我去拿画！”他捧着幅画跑回来，上面画着个扎针的医生，旁边有个举着篮球的小男孩，“这是给你的！”
许光建接过画，纸角还带着孩子的体温。“以后每天喝药巩固，记得别吃辣条。”他把药包递给刘琳，“吃完这包再去医院复查，一切指标肯定正常。”
刘琳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许医生，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圣勇说要给你做番茄炒蛋，他刚学会打鸡蛋。”
郑大成把个保温桶塞过来：“汤装好了，趁热喝。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许光建笑着摆摆手，走到门口时，郑圣勇突然喊：“等我病好，咱们去体育馆！我带了新篮球！”
他回头挥挥手，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来，把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保温桶还温着，就像这家人的心意，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