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地洒下来,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海岸,风吹得倒也温和。
库赞一个人盘腿坐在岸边,高大的身子缩着,脸色郁郁。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闪过那艘被炸得粉碎的避难船,怎么都甩不开。
海军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这问题他白天不是没问过卡普先生,结果那老头一句正经的没回,光顾着怒骂他那个儿子去了。
想不通啊!
这时,脑后风声传来,他头也没回,想也没想反手一抬,就接住了一个飞来的瓶子。
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雪莉酒!
他愣了愣,下意识回头,只见一道高挑身影立在十几米之外。
粉发被海风轻轻拂动,那人手里还拎着好几瓶酒,正笑眯眯地朝他使劲挥手:“哟!库赞!”
“啊啦啦~这不是西尔维娅吗?”
库赞看着来人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身边坐下,懒洋洋地调侃,“怎么有空来找我?没跟波鲁萨利诺约会去?”
“啧!”
西尔维娅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挂在他身上,谈个恋爱还不能有点个人时间了?”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开了瓶酒,喝了一大口,嗯,一般般,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喜欢。
“得了吧,”
库赞也跟着打开酒瓶灌了一口,哼笑着摇头,“哪回你俩不是一起出现的?说真的,我这单身狗都快被你们闪瞎了好吧。”
“真要羡慕,就也找一个好吧,不过,就你这天天到处搭讪的做派,估计够呛。”
“喂喂,波鲁萨利诺这样的都能找着,我凭什么不行?”
库赞不服气地一扬下巴,“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好吗。”
“得、了、吧!”
几句玩笑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只剩海浪声。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默契地对着海,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库赞很快清空了一瓶,又利落地开了下一瓶,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他望着海面忽然开口:
“雪莉酒,是泽法老师最爱喝的,刚开始还觉得味道怪,现在倒也习惯了。”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侧过头来看她:
“所以,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他们关系不算差,有小迦这层联系,平时见面也能聊上几句,但确实从没像这样单独喝过酒。
库赞不傻,西尔维娅会特地找来,绝不会只是碰巧路过。
“小迦很担心你,拜托我来看看你。”
西尔维娅没绕弯子,答得很直接,“再说了,我们好歹也算朋友,过来看看你怎么了。”
“小迦?啊啦啦......居然让它担心成这样,我也真是太逊了。”
库赞低声道,脑袋垂下去。
海风一阵阵吹过,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只有酒瓶偶尔磕碰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西尔维娅,你以前和萨卡斯基共事过,对吧?你对他......是怎么看的?”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越界,又补了一句:“当然,不方便的话,不说也行。”
“萨卡斯基中将吗?”
西尔维娅抿了一口酒,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跟他,是理念上合不来,倒不是说他的做法不对,只是我们的选择不一样。”
“他是个非常纯粹的人,纯粹到近乎极端,为了贯彻自己认定的‘正义’,他能舍弃很多东西,只要能达成目标,他大概......什么都做得出来。”
“纯粹?这倒是个罕见的评价。”
库赞低声重复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个词用得精准,萨卡斯基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目标明确,手段果决,从不动摇。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毫不迟疑地下令炮轰那艘避难船。
理智上不是不能理解,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一想起那冲天火光和破碎的船骸,他胸口就像压着块巨石,又沉又闷。
如果这就是贯彻正义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强硬的“正确”必须以碾碎弱者为前提,那他们所坚守的海军正义,究竟又是什么呢?
“海军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西尔维娅看着喃喃自语的库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拥有足以冻结大海能力的男人,性情却是他们三人中最温和的一个。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比谁都更容易陷入迷茫中吧。
西尔维娅望着夜色下的海面,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萨卡斯基有他的理由,你有你的不忍,我也有我的私心......说到底,每个人心里‘正义’的样子,本来就不一样。”
她侧过头,看向库赞:“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不是非黑即白的,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就是不同的对错,硬要争个标准答案......恐怕谁也说不服谁。”
就像她,永远做不到萨卡斯基那般极端。
她见过太多,不是海贼,却比海贼更肆意妄为的贵族。
勤勤恳恳地干活,却饿死的人,还有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家破人亡的人......
海贼是该杀,但杀光了海贼,这大海就能太平了吗?甚至说的更难听一点,海贼没有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海军。
那些逼得人活不下去,不得不去做海贼的根源,又在哪里?
问题的症结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或是海贼,而是孕育了这一切悲剧的、庞大而无形的“制度”本身。
但是,她只是凡人,没那个勇气,改变不了制度,只能和光同尘了。
“是吗?”
库赞看着沉默下去的西尔维娅,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是来......”
“来对你灌输一堆大道理的?”
西尔维娅嗤笑一声,“我可没有那么好为人师,库赞,我只是觉得,自己的道路是要自己走出来的,老踩着前人的脚印......又怎么知道哪条真正适合自己?”
“那西尔维娅,看来你的正义,已经明确了啊!”
“当然,”
西尔维娅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既然无法改变整个世界的“制度”,那就守护好自己能守护的“小世界”。
所以她的正义从来清晰,为她所要守护的人而挥刀,或许有限,狭隘,却足够坚定。
或许会有人质疑自私,但无关之人又关他屁事!
她忽然笑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库赞,迷茫的人最是软弱,再这样纠结下去,你或许很快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呢。”
“啊啦啦,你这家伙,很狂啊!”
库赞大笑着把酒瓶往边上一放,随手挽起袖子,“明天训练场练练?我让你一只手怎么样?”
“呵,瞧不起谁呢库赞?金狮子可都栽在我手里了,还用得着你让?放马过来!”
“也是,差点忘了恭喜你立下大功。”
库赞抓了抓头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真没想到,那个金狮子居然......”
“打住打住,纯属运气不好撞上了。”
西尔维娅摆摆手打断他,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顺手又递过去一瓶酒,“来来,喝酒!”
“喝!不醉不归!”
“要加油啊,库赞!”
西尔维娅认真地看着他,“早点找到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的正义,不管你以后你选择了什么,坚定地走下去吧。”
“啊啦啦,我会的......朋友?”
砰!
两个酒瓶碰在了一起。
“朋友!”
结果,等波鲁萨利诺接到库赞那通含含糊糊还带着傻笑的电话,匆匆赶到海边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两个醉醺醺的家伙正对着海面发酒疯。
库赞这个憨憨居然用能力在海上冻出了一条冰制大滑梯,滑梯尽头还连着一个跳台。
他俩正吵吵嚷嚷着要比谁滑下去,跳海跳得最远。
“我先来!库赞你,你......不行,学着点!”
西尔维娅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呲溜一下滑出去,就在她即将冲进海里的前一秒,眼前突然金光一闪,整个人落进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里。
“谁啊!”
她嘟囔着一抬头,就对上波鲁萨利诺那张发黑的脸。
“耶~副官小姐你真是......”
波鲁萨利诺刚想教训一下她,就被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堵了回去。
西尔维娅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用力亲了亲他,接着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嚷嚷:“要亲亲,波鲁萨利诺!啊啊啊最喜欢你了!开心!哈哈哈哈!”
然后,又转头喊库赞:“库赞,你跳不跳,老娘都跳了,你不会不行吧!”
“谁、谁说的!你跳我就跳,我怎么可能不行!”
库赞已经站不稳了,还硬是摇摇晃晃地爬上去,滑到跳台,嘴里嘟囔着,“看我......biu——!”
结果话没说完,人就一头栽进了海里,扑腾两下,直接沉了下去。
“啊呀呀~真是个大笨蛋呢~”
波鲁萨利诺抱着西尔维娅,站在岸边凉飕飕地吐槽,“看样子是完全忘记自己是能力者了呢~没带脑子出门的人果然就是这样~”
“西尔~你还是少跟他玩吧,万一把笨蛋传染给你可就麻烦了呢~”
“哎,是吗?这东西......也会传染吗?”
直到库赞快要淹死了,波鲁萨利诺才慢悠悠地叫人把他捞了上来。
然后,顺手就把湿漉漉的库赞丢给一旁的救援人员,波鲁萨利诺转身一把抱起还在闹腾的副官小姐。
“走了,回家了。”
他眯着眼笑了笑,语气轻飘飘的,却莫名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今晚......可得好好跟你算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