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处由发光贝壳构筑的临时居所,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
东南废墟那密密麻麻的寄生虫群,以及那令人不安的生机流逝感,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林三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要么愁眉苦脸,要么插科打诨,而是独自蹲在角落。
他面前摊开他那宝贝工具囊,里面各式各样的零件、矿石、奇奇怪怪的生物材料堆了一地。
他手里拿着那几颗从虫母巢穴附近捡来的、蕴含着微弱时空波动的寄生虫甲壳碎片,对着贝壳壁透进来的迷离光线,看得入神。
“林三哥哥,你蹲在那里看虫子壳做什么呀?怪恶心的。”
敖雨薇凑过来,好奇地歪着头。
林三头也不抬,手指摩挲着甲壳碎片上那紊乱的彩色纹路,喃喃道:
“恶心是恶心,但这些东西……有点意思。
你发现没有,它们对直接的冲击好像不太怕,但对某些特别精准、或者特别偏门的攻击,反应就很大。
陆大人的剑气是一个,你的冰冻水箭也是一个。”
陆无言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向他,清冷的眸光微动。
周衍抚须道:
“林大人所言不差。
古籍记载,时空寄生虫躯壳特异,能分散、吸收寻常能量冲击,唯惧极凝之力或相克之能。
只是,极凝之力难修,相克之能难寻啊。”
“难找,那就自己做嘛!”
林三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专注的光芒,那是一种工匠看到难题时特有的神采,
“咱们人手就这么多,面对那种虫海,光靠个人武勇太吃亏了。得想办法以巧破力。”
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需要点时间,弄些个新帮手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林三几乎完全沉浸在了他的工坊里。
贝壳居所内,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细微的金石之力波动、以及林三时而兴奋时而懊恼的自言自语,成了主旋律。
“嘿,这聆风石做耳芯果然不错,稍微用金石之力激发一下,对周围的震动感知就敏锐了好几倍……”
“不行不行,这玩意儿太脆了,跑起来一颠簸就得散架……得加点软金丝进去……”
“能量回路得改,隐蔽第一,动静大了就是活靶子……”
几天后,林三顶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的招呼众人:“来来来,都来看看,我也的第一个新伙计——谛听!”
只见他掌心托着一个约莫一尺来长、外形仿若猎犬的傀儡。这傀儡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黑檀木雕刻而成,关节处用柔韧的兽筋连接,线条流畅,形态矫健。
最奇特的是它的头部,镶嵌着两颗打磨光滑的“聆风石”作为眼睛,耳朵的位置则是两个微微颤动的、类似喇叭花的银色金属薄片。
“这木头狗……能干嘛?”
敖雨薇伸出手指,想戳一戳那颤动的耳朵。
“别动!”
林三赶紧拦住,
“这可是它的宝贝耳朵,精贵着呢!”
他得意地介绍,
“谛听,顾名思义,擅长探听侦查。
它的眼睛对光线和能量波动极其敏感,这对顺风耳能捕捉到极细微的声响和地面震动。
最重要的是,它行动时几乎无声无息,能量波动也压到了最低,最适合潜入敌后,探查虚实。”
说着,他心念微动,一缕细微的金石之力注入谛听核心。
那木质猎犬双眼微微泛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白光,随即四肢轻盈地落地,如同真正的幽灵般,在贝壳居所内悄无声息地快速跑动起来,甚至能灵巧地避开地上的杂物,果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妙啊!”
周衍赞叹道,
“有此物相助,探查虫巢内部情况,便多了几分把握。”
云瞎子也微微颔首:
“无声无息,窥探先机,确是妙物。”
林三嘿嘿一笑,又献宝似的拿出第二个玩意儿。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盘,上面布满了数十个六边形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嵌着一只仅有指甲盖大小、通体赤红、仿佛由红宝石雕刻而成的蜂鸟,只是这蜂鸟形态更加抽象,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个,我叫它爆裂火蜂!”
林三指着那金属圆盘,
“单个威力可能不大,但贵在数量多,而且……不怕死!”
他解释道:
“每一只火蜂核心都嵌了一小块炽火晶的碎片。
我用特殊的手法处理过,一旦被我的金石之力彻底激发,就会……嘭!”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虽然是一次性的,但几十只、几百只,甚至数十万只一起上,炸开啥都没问题我,更别说虫群了。对付那些数量多的家伙,正好!”
敖雨薇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缩了缩脖子:
“听起来好吓人……它们不会掉头来炸我们吧?”
“放心!”
林三拍着胸脯,
“核心有我留下的印记,只认我的指令。不过嘛……”
他挠了挠头,
“就是操控起来有点费神,同时指挥太多的话,我这脑子可能有点转不过来弯。”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看起来最古怪的傀儡。
那是一个海螺形状的物件,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布满天然孔洞的奇异金属打造而成,表面铭刻着许多扭曲的、仿佛随性勾勒却又隐含某种规律的纹路。
“这个……嗯,我叫它惑心妖螺。”
林三的语气明显没那么自信了,带着点不确定,
“想法是好的,通过特定的结构和纹路,放大我注入的精神力,发出一种能干扰那些虫子感知的声波。
理论上,能让它们晕头转向,甚至自相残杀。”
“听起来很厉害啊!”
敖雨薇眨巴着眼睛。
“理论上是……”
林三苦着脸,
“但实际上,这玩意儿时灵时不灵,而且对精神力的消耗特别大。
用一次,我自个儿都得晕乎半天。
最关键的是,发出的声音……有点难听。”
陆无言一直静静看着,此时终于开口:
“任何新物,皆需锤炼。一试便知。”
林三精神一振:
“对!光说不练假把式!
走,咱们找个地方,试试这些新伙计的成色!”
众人再次来到海市外围,寻了一处相对僻静、但偶尔也有零星时空寄生虫游荡的废弃区域。
林三首先放出了谛听。
木质猎犬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残垣断壁的阴影中。
不一会儿,通过留在谛听核心的一丝微弱心神联系,林三便看到了前方百丈外,几只寄生虫正漫无目的地蠕动着,甚至还发现了一处隐藏在小型时空裂缝旁的寄生虫临时栖身点。
“成了!”
林三兴奋地低呼,
“方位、数量,一清二楚!比咱们自己摸过去安全多了!”
接下来是爆裂火蜂的测试。
林三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催动金石之力。
只见那金属圆盘上,二十多只赤红的火蜂嗡地一声飞起,结成一小片红云。
“去!”林三心念一指。
红云呼啸而出,精准地扑向那几只被
谛听锁定的寄生虫。
在接近的瞬间,所有火蜂同时爆开!
轰——!
一片不算太大但极其耀眼的火光腾起,伴随着混乱的能量冲击。
那几只寄生虫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在接连的小型爆炸中被撕碎、湮灭,连它们附近的那处小型时空裂缝都似乎波动了一下,变得稳定了些许。
“效果不错!”
周衍点评道,
“虽单体威力有限,但集群使用,清剿效率极高。”
林三抹了把汗,脸上难掩得意,但眼神却依旧专注:
“就是同时操控这么多,确实有点吃力,感觉像同时要掰着指头数好几群蚂蚁,差点弄混。”
最后,轮到那不太靠谱的惑心妖螺了。
林三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将其调好阵法,运转精神力!
“呜——嗷——吱——嘎——!”
一种难以形容的、刺耳、扭曲、仿佛用指甲刮擦骨头、又混杂着老旧门轴转动和夜枭啼哭的怪异声响,猛地爆发出来!
这声音难听到连周衍都下意识皱了皱眉,云瞎子捻着胡须的手抖了一下,敖雨薇更是直接捂住了耳朵。
连不远处游荡的另外几只寄生虫,动作都明显一滞,茫然地原地转起了圈子,有一只甚至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礁石上。
“有效!”
林三眼睛一亮,忍着脑中的晕眩感,正准备再加把劲。
突然,惑心妖螺表面的纹路光芒一阵乱闪,发出的声音陡然变调,从刺耳的怪声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垂死挣扎的呜咽。
最后噗的一声,彻底熄火,连那暗金色的光泽都黯淡了下去。
而那几只被影响的寄生虫,在短暂的混乱后,似乎适应了,或者干脆被这难听的声音彻底激怒,更加狂躁地朝着众人冲来。
“呃……看来还得再调试调试。”
林三尴尬地收起失了效的妖螺,连忙操控剩余的几只爆裂火蜂上前解围。
一番测试,有成功也有失败。
但林三脸上却没有多少沮丧,反而充满了研究的热情。
“谛听很好用,以后探路就靠它了!”
“火蜂群威力够用,就是操控精度和数量还得练,最好能弄个更省心点的指挥法子……”
“至于这惑心妖螺……”
林三拿起那个暗金色的海螺,若有所思,
“方向应该没错,可能是结构和精神力灌注的方式有问题,得大改……”
陆无言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虽然疲惫却闪闪发光的眼睛,以及那专注于改进和解决问题的神情。
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总有些跳脱的家伙,在此刻竟有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
“慢慢来。”她轻声说。
林三抬头,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心中的那点因为妖螺失败而产生的烦躁瞬间平复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是自然!好东西都是磨出来的!
等我再琢磨琢磨,下次一定让那帮虫子好好听听‘曲子’!”
海市中夕阳的余晖透过贝壳缝隙,洒在众人身上。
虽然前路依旧艰难,虫群的威胁仍未解除,但拥有了新的手段,明确了改进的方向,希望仿佛也随之增添了几分。
林三这个六品偃师,正以其独特的方式,在守护同伴、前行的道路上,一步步坚定地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