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国际总部位于江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里。
苏清颜跟着楚江城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
居中的是璎珞国际的法务总监,左边是项目负责人,右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桌上摊开的文件夹上印着“陆氏集团”的logo。
苏清颜看到那个logo,手腕的伤口突然疼得更厉害了。
她走到会议桌前,没坐下。
“苏小姐。”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语气客气但疏离。“请坐。”
“不用了。”苏清颜直接开口。“说吧,什么问题。”
法务总监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苏清颜面前。
“昨天下午,我们收到了陆氏集团的律师函。”
苏清颜低头扫了一眼。
律师函上白纸黑字,大意是陆氏集团怀疑苏清颜在设计“敦煌飞天”系列期间,涉嫌盗用陆氏内部的创意方案,要求璎珞国际立即终止与苏清颜的合作,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苏清颜看完,笑了。
“盗用?”她抬起头。“陆氏有什么证据?”
“这个……”项目负责人接过话,表情有些尴尬。“陆氏那边提供了一些内部资料,说是和您的设计方案高度重合。”
“哪些资料?”
“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法务总监打断她。“但陆氏的创意负责人林薇薇女士亲自致电我们,表示这件事情非常严重。”
林薇薇。
苏清颜的手指攥紧了。
果然是她。
像是她的手笔。
“苏小姐。”法务总监继续说。“您应该理解,璎珞国际作为业内知名企业,不能容忍任何道德败坏的行为。在嫌疑没有被证明清白之前……”
“所以你们要解约。”苏清颜打断他。
“不仅如此。”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合同第八条明确规定,若因乙方原因导致项目无法继续,璎珞国际有权追究违约金。”
“多少?”
“一千万。”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楚江城冷笑一声。
“真是好算计。”他看向法务总监。“你们付出一些定金,现在又要她赔一千万违约金。一来一去,你们不用付出任何成本,还白赚一套设计方案和一大笔钱。”
法务总监脸色不变。
“楚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这是我的工作。”
“我说错了吗?”楚江城往前走了一步。“林薇薇和你们璎珞国际是什么关系?敢不敢说?”
项目负责人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苏清颜看在眼里。
她大概猜到了。
璎珞国际和林薇薇之间,肯定有深度合作。
甚至,璎珞国际的背后股东,说不定就有林薇薇。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林薇薇知道她急需钱,知道她会接这个项目,所以设好圈套等着她跳。
先是给她希望,然后狠狠踩碎。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
她有些好奇。
对林薇薇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感觉充满着迷，似乎有着很多的身份。
这样的人，许妍妍什么都查不到……
太正常了。
她这么费尽心机的要和陆景琛在一起是为什么？
为了陆家的财富？
陆家的权柄？
陆家的地位？
她不明白，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林薇薇应该有着很大的势力，或者说那个林家，势力非常庞大，而且非常隐秘，不显山不露水，像什么隐世家族。
总不能是为了爱情吧……
她的脑袋有点疼，她想不通，林薇薇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针对自己，为了让陆景琛和她在一起？但是陆景琛有什么好的？
值得吗？
一个两个的，都是怪胎……
苏清颜的手腕更疼了。
手腕的伤口隐隐往外渗血,纱布湿了一片。
但她站得很直。
“你们要解约,可以。”她抬起头。“但违约金,我一分都不会给。”
“苏小姐……”
“我会准备材料,和璎珞国际奉陪到底。”苏清颜打断法务总监。“另外,我作为陆家的少奶奶,完全可以动用陆家的力量,彻查璎珞国际是怎么拿到敦煌飞天这个项目计划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的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项目负责人。
他看了法务总监一眼,眼里全是慌张。
法务总监皱起眉。
“苏小姐,您和陆总的关系……”
“怎么?”苏清颜冷笑。“你们觉得陆景琛不会帮我?”
她顿了顿。
“那你们可以试试。”
“试试陆景琛会不会为了老婆,查你们璎珞国际的底。”
法务总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和项目负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法务总监点点头,看向苏清颜。
“苏小姐,既然这样,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件事。”
“如果您作为陆氏的少奶奶，想来，这个算是陆氏的内部事务……”他顿了顿。“不过这个既然是陆氏的商业机密,我们还是会终止与您的合作，但不会追究违约金,也不会采取其他任何法律行动。”
苏清颜没说话。
小丑。
她心里想着。
她转身就走。
她知道，这些人肯定还不知道陆景琛要和自己离婚的消息，毕竟民政局都还没去，他们不敢赌。
楚江城跟在她身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手还疼吗？”
“不疼。”苏清颜淡淡的说着。
楚江城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女人变了。
---
“送我去许妍妍家。”
楚江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没再多说,开车送她过去。
车上,苏清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脑子里乱糟糟的。
五百万没了。
一个亿的债,估计是还不上了。
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
她要怎么办?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苏清颜睁开眼,拿起来一看。
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
“苏小姐。”电话那头是个女声。“我是国际设计展组委会的工作人员。”
苏清颜坐直了身体。
“什么事?”
“您的决赛作品提交时间是三天后,但我们刚刚收到通知,决赛时间提前了。”
“提前到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两点。”
苏清颜愣住了。
“什么?”
“组委会临时调整了赛程,所有选手都已经收到通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很客气。“如果您无法按时参赛,可以申请弃权……”
“不用。”苏清颜打断她。“我会准时到。”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
明天下午两点。
她的作品还没完成。
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不过，应该来得及。
楚江城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出什么事了?”
“决赛提前了。”苏清颜的声音很平静。“明天下午。”
楚江城皱眉。
“怎么会突然提前?”
“不知道。”
苏清颜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她想猜测又是林薇薇的阴谋。
不过，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林薇薇又不是神仙。
难道她还能想办法让组委会提前赛程,压缩她的准备时间吗？
苏清颜，你可以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接着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楚学长。”
“嗯?”
“送我去许妍妍家之后,你就走吧。”
楚江城没说话。
车子停在许妍妍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清颜推开车门。
“谢谢你。”
“清颜。”楚江城突然叫住她。
苏清颜回过头。
楚江城看着她,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了一句。
“好好休息。”
苏清颜点点头,转身上楼。
许妍妍开门的时候,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憔悴?”
“没事。”苏清颜走进屋,直接倒在沙发上。“妍妍,你家有碘伏吗?”
“有。”许妍妍赶紧去拿医药箱。“你受伤了?”
苏清颜抬起手腕。
纱布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但伤口周围红肿得厉害。
许妍妍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严重?!”
“小伤。”苏清颜靠在沙发上。“帮我处理一下。”
许妍妍拿着碘伏和纱布,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伤口。
“璎珞国际那边怎么样了?”
“解约了。”苏清颜的声音很淡。“但没追究违约金。”
“那就好……”许妍妍松了口气。“不过那五百万……”
“没了。”
许妍妍的手顿了一下。
“那你现在……”
“还剩国际设计展。”苏清颜睁开眼睛。“决赛提前到明天下午。”
“什么?!”许妍妍惊呼。“怎么会突然提前?”
苏清颜没回答。
“不知道，不过时间也来得及，妍妍，我很想陪你，但是……”
“我陪你去工作室。”
许妍妍说道。
“但是，你晚上不是要直播吗?”
苏清颜闭上眼睛。她享受着许妍妍帮助她清理伤口，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完全放下心。她知道，许妍妍很关心她，她也很希望今天能和许妍妍在一起，说说话就好。
“直播算什么，哪有你重要。”
许妍妍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她看着苏清颜苍白的脸,突然红了眼眶。
“清颜……”
“别哭。”苏清颜睁开眼,冲她笑了笑。“我还没输。”
“可是……”
“妍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给我一个拥抱。”苏清颜坐起来。
许妍妍愣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流，她点头，完成最后的包扎。
“好!”许妍妍看着眼前的闺蜜，她要给她最大的支持。
苏清颜站起来,许妍妍下去开车。
---
工作室，她打开电脑,调出设计稿。
《瀚海》系列的主体已经完成了,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调整。
她必须在明天下午两点之前,把所有东西做到完美。
许妍妍端着咖啡走进来。
“清颜,你先喝点咖啡提提神。”
苏清颜接过来,喝了一口。
苦得要命。
但她需要这种苦。
需要它让她保持清醒。
许妍妍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
“清颜,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嫁给陆景琛。”
苏清颜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
她没回头。
“后悔有用吗?”
许妍妍咬了咬嘴唇。
“如果你赢了这次比赛,拿到奖金和版权费,能还上那一个亿吗?”
“不能。”苏清颜的声音很平静。“但至少能还一部分。”
“那剩下的呢?”
“不知道。”
苏清颜盯着屏幕上的设计稿。
“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妍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转身走出工作室,轻轻关上门。
苏清颜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把她的脸映得更加苍白。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
许妍妍刚帮她重新包扎过,纱布是新的,白得刺眼。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键盘上。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工作室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一下,一下。
像心跳。
---
与此同时。
陆家别墅。
陆景琛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
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久到杯子里的冰块都化了。
陈默敲门进来。
“陆总。”
“说。”
“苏小姐今天去了璎珞国际。”
陆景琛转过身。
“结果呢?”
“璎珞国际决定暂时不追究违约金,但拒绝继续合作。”陈默顿了顿。“另外,苏小姐收到了组委会的通知,决赛提前到明天下午。”
陆景琛皱眉。
“怎么会突然提前?”
陈默没说话。
陆景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明白了。
他也是评委，就在刚刚不久，由于林薇薇主演的电影三天后要杀青了，他答应会用一天的时间陪林薇薇，于是提出让组委会重新安排决赛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把杯子放在桌上。
“苏清颜现在在哪?”
“在工作室。”陈默犹豫了一下。“她……在通宵赶工。”
陆景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的手怎么样了?”
陈默愣了一下。
“您是说……”
“她手腕的伤。”陆景琛打断他。“处理了吗?”
陈默低下头。
“处理了。但伤口发炎得很严重,许小姐建议她去医院,但苏小姐拒绝了。”
陆景琛没说话。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陈默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过了很久,陆景琛开口。
“陈默，对待苏清颜这件事上，我是不是做错了？”
陈默一愣。
“陆总的决定不会错。”
“我感觉，我好像错了。”陆景琛打断他。“其实陈默，苏清颜是老爷子指定要我娶的人，但是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
“是。”陈默附和着。
“陈默。”
“在。”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清颜不是我之前认识的样子。”
陈默猛地抬起头。
“陆总,您的意思是……”
“她坚韧，有傲气。”陆景琛没看他，看着窗外“像冰天雪地中的梅花，孤傲，不肯对任何人服输。”
陈默犹豫了几秒,最终点头。
“是。”
“我是不是错了呢……”陆景琛更像是喃喃自语。
陈默没敢搭腔。
“之前泄漏的事情，查出结果了吗？”
“有的。”
陈默点了点头
”截止到今天下午为止。我们对负责该项目所有设计师进行了资产核算，我们发现其中有一位妻子弟弟的名下突然多了一套别墅，价值400万，而赠予方正是璎珞国际。“
“所以，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
是的，由于交易方式非常隐秘，我们直到现在才发现。
“嗯”陆景琛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声。
“但是，陆总，苏太太之前的确是最有嫌疑的，您……您没有错。”陈默说道。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明天，决赛结束后，安排我和苏清颜去民政局办理离婚吧。” 陈默有点吃惊，看着眼前的老板，一时之间分不清他是怎么想的。
“回去吧。”陆景琛淡淡的说道。
陈默点了点头，走出书房,轻轻关上门。
陆景琛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的夜色很深。
他突然想起苏清颜签协议时,手腕上的血迹。
那滩血,像一只蝴蝶。
红色的蝴蝶。
陆景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薇薇。
陆景琛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最终按下了拒接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