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几人在森林里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才远远望见了李师傅说的那个镇子。这镇子不大，就一条主街，两旁挤着些低矮的瓦房，门口挂着褪色的幌子，看着有些年头了。镇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的，树底下坐着几个纳凉的老头，手里摇着蒲扇，眼神慢悠悠地打量着他们这几个外来客。
“可算到地方了，”张歪嘴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扯着嗓子喊，“我的腿都快成两根面条了，再走一步就得断。野哥，说好的五十串烤腰子，可得兑现啊，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先找到李师傅再说，”林野扶着陈默，额头上全是汗，“你要是再嚷嚷，就减到三十串。”
“别别别，”张歪嘴赶紧闭上嘴，讪讪地笑，“我不嚷嚷了还不行吗？三十串哪够塞牙缝的，我姥姥说我打小就饭量惊人，三岁那年一顿能吃五个馒头。”
苏清月背着顾言，也累得够呛，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脸上。她看了看怀里昏迷的顾言，担忧地说：“顾言哥还没醒，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让他躺下来？”
“嗯，”林野点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李师傅说在镇东头的老面馆等我们，先去那儿。”
几人歇了口气，继续往镇东头走。主街上人不多，偶尔有辆自行车“叮铃铃”地骑过，留下一阵尘土。路边的店铺大多开着门，有卖杂货的，有修鞋的，还有个剃头铺，门口挂着块写着“国营理发”的旧木牌，看着挺有年代感。
走到街尾，果然看到一家老面馆，门脸不大，门口摆着两张油腻的木桌，一个穿着白褂子的老师傅正在灶台前下面，蒸腾的热气裹着面香飘出来，勾得张歪嘴直咽口水。
“就是这儿了，”林野眼睛一亮，拉着众人走了过去。
面馆里，李师傅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喝茶，看到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半天了。”他看到被苏清月背着的顾言和一瘸一拐的陈默，眉头一皱，“这是咋了？遇着事了？”
“说来话长，”林野把顾言放在靠墙的长凳上，“先借个地方歇歇脚，再给我们弄点吃的，张歪嘴快饿疯了。”
“得嘞，”李师傅对灶台前的老师傅喊，“王师傅，来五碗牛肉面，多放肉，其中一碗给这胖小子，多加俩荷包蛋。”
“好嘞！”王师傅应了一声，手里的面条“啪嗒啪嗒”地往锅里扔。
张歪嘴一听有牛肉面加荷包蛋，顿时眉开眼笑，凑到李师傅身边：“李师傅，还是您疼我，比野哥强多了，他就知道克扣我的烤腰子。”
林野没理他，把李师傅拉到一边，低声把防空洞的遭遇说了一遍，包括石婆婆是老鬼的人、顾言的妹妹被关在玻璃容器里、碎片能量被吸收这些事，听得李师傅脸色越来越沉。
“没想到石婆婆那老婆子竟然是老鬼的人，”李师傅咂了咂嘴，“这老鬼藏得够深的，连我都被蒙在鼓里。”
“您认识石婆婆？”林野愣了一下。
“早年打过交道，”李师傅叹了口气，“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看着挺正派的，没想到……唉，人心隔肚皮啊。”
“现在咋办？”林野问，“碎片的能量恢复不了，净魂石也失灵了，我们跟普通人没啥两样，根本没法跟老鬼斗。”
李师傅摸了摸下巴，沉思道：“这镇子附近有座山，叫落霞山，山上有个泉眼，叫灵泉，据说泉水能滋养灵物，说不定能让碎片和净魂石恢复能量。不过那泉眼在深山里，不好找，还有野兽出没。”
“有泉眼就好，”林野眼睛一亮，“再难找也得去试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先别急，”李师傅按住他，“顾言还没醒，陈默脚也伤了，得先让他们歇歇。这镇子还算安全，老鬼的人应该不会找到这儿来，我们先住两天，打探打探落霞山的消息再说。”
林野点点头，觉得有理。
这时，王师傅把五碗牛肉面端了上来，满满一大碗，上面铺着厚厚的牛肉片，汤里飘着葱花和辣椒油，香气扑鼻。张歪嘴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就往嘴里扒，烫得直吐舌头也停不下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清月递给他一杯水，无奈地笑了笑。
“太香了，”张歪嘴含糊不清地说，“比我姥姥做的鸡蛋面好吃多了，我姥姥做的面，盐跟不要钱似的，齁得人想喝水。”
几人正吃着，面馆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个旧公文包，看着像个教书先生。他径直走到林野他们旁边的桌子坐下，对王师傅喊：“来碗阳春面，多放香菜。”
王师傅应了一声，开始下面。
那人坐下后，没看菜单，也没看别人，只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林野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那本书的封皮都磨掉了，上面写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补天石考》？
林野心里一动，这人怎么会看这种书？难道也是冲着补天石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人，只见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翻书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仔细研究每一个字。吃面的时候也斯斯文文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和张歪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野哥，你看啥呢？”张歪嘴注意到林野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那人咋吃面跟喂猫似的？我一口能吃他一碗。”
“别瞎说，”林野低声说，“这人有点奇怪。”
陈默也注意到了，推了推眼镜：“他的公文包上有个徽章，像是某个考古研究所的，我以前在杂志上见过。”
林野仔细一看，果然，公文包的角落有个小小的徽章，上面刻着“华夏考古研究所”的字样。
“考古的？”林野更疑惑了，“考古的来这小镇干啥？还看《补天石考》？”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抬起头，正好对上林野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低头看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野心里更犯嘀咕了，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尤其是他的眼神，看似温和，深处却藏着点什么，让人看不透。
吃完面，李师傅在镇上找了个空置的小院，以前是他一个远房亲戚住的，后来搬走了，正好借给他们住。小院不大，有三间瓦房，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棵石榴树，结满了红彤彤的石榴，看着挺喜庆。
“先在这儿住下，”李师傅打开房门，“我去买点药和吃的，你们歇歇。”
林野把顾言扶到里屋的床上，苏清月拿出净魂石，放在他枕边，希望能让他快点醒。陈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揉着自己的脚踝，眉头紧锁。
“落霞山的灵泉，你听说过吗？”林野走过去问。
陈默摇摇头：“没听说过，但古籍里记载，有些天然泉眼确实能聚集灵气，滋养玉石之类的灵物。如果李师傅说的是真的，说不定真能让碎片恢复能量。”
“就是不知道老鬼会不会也知道这灵泉，”林野担忧地说，“要是他也去了，我们就麻烦了。”
“不好说，”陈默说，“老鬼的重心应该在顾言妹妹身上，毕竟第一块碎片在她那，没第一块，其他四块也没用。”
张歪嘴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摘了个石榴，用袖子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结果酸得他龇牙咧嘴：“我的妈呀，这石榴咋比我姥姥泡的醋还酸！谁种的啊，也太不讲究了。”
林野没理他，走进里屋看顾言。顾言还在昏迷，但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呼吸也平稳了些。林野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了，心里稍微松了点。
他从怀里掏出三块碎片，放在桌上——碎片依旧没什么光泽，摸起来也冰冰凉凉的，完全感受不到之前的温润。林野叹了口气，把碎片小心地收起来，心里暗暗祈祷灵泉真的有用。
下午的时候，李师傅买了药和吃的回来，还给陈默买了副拐杖。陈默试了试，虽然还是有点疼，但至少能自己走路了。
“我去打听了，”李师傅把药递给苏清月，“落霞山确实有个灵泉，在山深处的一个溶洞里，以前有猎人去过，说泉水能治百病，就是路不好走，还有熊瞎子出没。”
“熊瞎子？”张歪嘴吓了一跳，“那玩意儿一巴掌就能拍死人吧？我姥姥说以前村里有个人被熊瞎子拍了，胳膊都断了。”
“别怕，”李师傅笑了笑，“现在不是打猎的季节，熊瞎子一般在洞里冬眠，只要不招惹它们，没事。我明天找个向导，带我们进山。”
“找向导？靠谱吗？”林野问，“别是老鬼的人。”
“放心，”李师傅说，“我找的是镇上的老猎户，姓赵，跟我认识几十年了，绝对靠谱。他对落霞山熟得很，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灵泉。”
林野点点头，没再说话。
傍晚的时候，顾言终于醒了。他一睁眼就抓住林野的手，急道：“念念……念念怎么样了？我要去救她！”
“你先别急，”林野按住他，“你刚醒，身体还虚，我们正在想办法。老鬼把你妹妹关在防空洞，防守严密，硬闯肯定不行，得先恢复碎片的能量。”
顾言这才冷静下来，眼神黯淡了不少：“都怪我没用……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这不怪你，”苏清月端着碗粥走进来，“老鬼太狡猾了，我们都被他骗了。先把粥喝了，养好身体才能救念念。”
顾言看着苏清月手里的粥，没接，只是喃喃道：“我娘当年就是为了保护第一块碎片，才被老鬼害死的……我不能再让念念出事了。”
林野心里一动：“你娘……知道补天石的秘密？”
顾言点点头，眼眶红了：“我娘以前也是守石人，跟石婆婆一起的。后来她发现石婆婆不对劲，就把第一块碎片藏在念念身上，自己引开老鬼，结果……”
他没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张歪嘴的叫声：“野哥！你们快出来看！那个面馆的怪人又来了！”
林野几人赶紧走出屋，只见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门口，手里还拎着个布包，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你是谁？来这儿干啥？”林野警惕地问。
“别紧张，”男人笑了笑，推了推眼镜，“我叫秦书，是个考古研究员。我知道你们在找补天石，也知道老鬼的事。我来，是想帮你们。”
“帮我们？”林野皱起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这个，”秦书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青铜鼎，鼎上刻着和金属盒子上一样的花纹，“这是我从一个古墓里挖出来的，和你们找到的那个金属盒子是一套，里面藏着关于诅咒的秘密。”
林野和顾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人竟然知道金属盒子和诅咒的事！
“你到底是谁？”林野的语气更加警惕了。
秦书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说：“我知道你们要去落霞山的灵泉恢复碎片能量，老鬼也知道，他已经派人过去了。如果你们信我，我可以带你们走一条近路，比老鬼的人先到灵泉。”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灵泉？”李师傅也走了过来，脸色不善。
“我不仅知道你们要去灵泉，还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秦书的笑容意味深长，“包括你们在荒村井里发现的密道，在防空洞看到的玻璃容器……我都知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他是老鬼的人，还是……另有目的？
秦书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依旧笑眯眯的：“别紧张，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更不是老鬼的人。我和老鬼，是仇人。”
“仇人？”林野追问，“什么仇？”
秦书的眼神沉了沉，声音低沉下来：“他害死了我的老师，就是当年研究补天石的首席研究员。我找他，找了十年了。”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秦书，到底是敌是友？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另一个圈套？
林野看着秦书手里的青铜鼎，又看了看众人，心里拿不定主意。如果秦书说的是真的，有他帮忙，或许真的能抢先一步到达灵泉；可如果他是老鬼派来的，那他们就危险了。
秦书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没关系。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一早，我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等你们。如果你们没来，我就自己进山了。”
说完，他收起青铜鼎，转身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院子里，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张歪嘴咽了口唾沫：“这人……靠谱吗？我咋觉得比老鬼还瘆人呢？笑起来跟庙里的弥勒佛似的，可眼神不对。”
“不好说，”林野皱着眉，“但他知道的太多了，不像是凭空编的。”
“不管他是谁，明天都不能跟他走，”李师傅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是老鬼的圈套，我们就全完了。”
顾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复杂：“或许……可以试试。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老鬼的人已经去了灵泉，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几人争论起来，各说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夜色越来越浓，小镇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林野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乱糟糟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秦书，就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也让前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们到底该不该相信秦书？落霞山的灵泉真的能恢复碎片的能量吗？老鬼的人又会在灵泉设下什么陷阱？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心头，让林野彻夜难眠。他知道，明天的决定，将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也关系到顾言妹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