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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寂巷甲柒叁号舍,如同一颗毒瘤,静静潜伏在档案馆的阴影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吴仁的惊恐逃离和骨店店主的拦截,无不昭示着其内隐藏的秘密至关重要,且危险至极。
革新司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阿飘在孟婆的特效安魂汤和牛结实笨拙却真诚的“魂力按摩”下,总算稳定了受创的魂体,但“镜花水月”符的彻底损毁,也意味着短时间内无法再进行同等程度的隐秘侦查。
“强行突入,风险太大。”欧冶大师率先打破沉默,手指在光幕上勾勒出那间废弃舍区的结构草图,“且不说里面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单是那骨店老鬼,就绝非易与之辈。他既然警告了阿飘,很可能也在盯着那里。”
“但我们必须进去!”钟小妹眼神灼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吴仁的反应,那瞬间泄露的古老怨恨气息,还有他遗落的黑玉瓶……里面一定有关键证据!可能是王老实留下的,也可能是‘影子轮回’的某个节点!不进去,我们永远只能被动挨打!”
顾满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光幕上的结构图、周围的地形数据、以及团队成员的脸上缓缓扫过。他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幽府通”核心处理器,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种可能。
“硬闯不行,潜行暂时失效……”顾满喃喃自语,目光最终落在了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或许……我们可以‘请’它自己开门。”
众人一愣。
“自己开门?”
“没错。”顾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还记得地藏菩萨的偈语吗?‘破局当在规则旁’。我们一直被‘如何进去’这个思维定式束缚。但如果,我们制造一个它‘不得不’开门,或者至少‘无暇他顾’的局面呢?”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声东击西,敲山震虎”升级版。
“我们的目标,是进入甲柒叁号舍。而我们的对手,目前看来,至少包括吴仁(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判官司内应)、骨店店主、以及舍内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顾满分折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同时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严密看守那间破房子!”
他立刻开始部署:
1. 针对吴仁及判官司内应(如果存在)的“阳谋”:
· 由钟小妹整理吴仁近期所有可疑的数据访问记录(尤其是与“虚拟愿力”和异常亡魂相关的),以及他匆忙离开会议、前往残魂巷、最后惊恐逃离废弃舍区的影像资料(“天网”远程捕捉到的模糊片段)。
· 顾满将亲自带着这些“非决定性但足以引人怀疑”的证据,去拜访崔判官。他不要求立刻抓捕吴仁,而是以“革新司发现判官司某巡判行为异常,恐影响审判公正与地府稳定,提请崔判官内部关注并核查”为由,进行正式报备。这是一步明棋,目的就是打草惊蛇,让吴仁和他可能的同伙感受到来自内部的压力,自顾不暇。
2. 针对骨店店主的“釜底抽薪”:
· 这个任务交给了黑白无常和豹尾阴帅。顾满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上豹尾,将残魂巷骨店及其店主可能与兽魂异常事件相关联的推测(基于能量特征相似性)告知了他。
· 嫉恶如仇又正为兽魂之事焦头烂额的豹尾闻言大怒,当即表示会亲自带人,以“调查兽魂失踪案”为由,联合负责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光明正大地去查抄那家骨头店铺!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有合理怀疑,十大阴帅就有权对地府灰色区域进行突击检查。这足以让那个神秘店主忙活一阵,甚至可能逼他露出更多马脚。
3. 针对废弃舍区本身的“暗度陈仓”:
· 当吴仁被内部调查搞得心神不宁,骨店店主被豹尾和黑白无常缠住时,就是革新司行动的最佳时机!
· 执行者:顾满、牛结实、以及……欧冶大师。
· 方案:欧冶大师将连夜赶制一件非主流的法器——“定向破阵锥”。此物不追求大面积破坏,而是集中能量于一点,专门针对古老、能量等级高但结构可能存在年代损耗的禁制。牛结实负责“力气活”,以蛮力辅助破门和应对可能的物理性阻碍。顾满则亲自坐镇,负责指挥、应对突发状况,并利用自身对能量和规则的敏感,寻找禁制弱点。
4. 后勤与支援:
· 钟小妹和阿飘留守指挥中心,通过“天网”远程监控各方动态,尤其是幽寂巷和判官司的动静,随时提供信息支援和预警。孟婆准备好各种应急汤药,蘑菇精怪们负责通道畅通和物资运输。
计划已定,革新司这台精密而奇葩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顾满带着资料去见崔判官,过程不出所料。崔判官看着那些“巧合”得过分的数据和影像,脸色变幻莫测,最终长叹一声,收下了资料,承诺会“内部关注”。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判官司内部暗流涌动,吴仁告病,闭门不出。
另一边,豹尾阴帅雷厉风行,联合黑白无常,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妖冥使和勾魂鬼差,直接封锁了残魂巷入口,浩浩荡荡开向那间骨头店铺。远远便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能量碰撞和呵斥声,显然过程并不“友好”。
时机到了!
深夜,地府能量潮汐最为沉寂之时。顾满、牛结实、欧冶大师三人,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幽寂巷甲柒叁号舍前。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残魂巷方向隐约传来的骚动,反而衬托得此地愈发阴森。
欧冶大师手持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钻头般的金属锥,锥尖闪烁着不稳定的幽光。他仔细感知着舍门上的禁制,眉头紧锁:“果然……不止一层。有古老的怨力结界,有阴寒的能量锁,还有……一种类似‘空间褶皱’的遮蔽,很高明,但年代久远,能量供给似乎不稳。”
“能找到弱点吗?”顾满低声问。
“试试看!”欧冶大师将“定向破阵锥”抵在门锁附近一个能量流动略显滞涩的点上,对牛结实喝道:“老牛,听我口令,将魂力集中于锥尾,我说‘破’,你就全力爆发!”
牛结实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蒲扇般的大手按在锥尾,浑身肌肉贲张,魂力开始凝聚。
欧冶大师口中念念有词,破阵锥尖端的幽光越来越亮,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猛地睁眼:“破!”
牛结实一声低吼,磅礴的魂力如同决堤洪水,轰然注入破阵锥!
“嗤——咔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尖锐的能量撕裂声和某种东西破碎的轻响。门上的古老禁制如同被刺破的气泡,瞬间黯淡、消散。那扇本就破旧的木门,在牛结实随之而来的一撞之下,轰然洞开!
一股混合着陈腐、阴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舍内没有灯光,一片漆黑。顾满指尖燃起一团稳定的魂火,照亮了前方。
景象令人窒息。
舍内空间不大,却不像寻常废弃之所那般空空荡荡。相反,这里堆满了东西!但不是家具,而是……书!无数的、泛黄的、线装的、纸页脆弱的纸质书籍和卷轴,从地面一直堆到屋顶,只留下狭窄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时光尘埃的味道。
而在房间正中央,一张破旧的木桌前,坐着一个身影!
不,那不是活物,也不是魂体。那是一具保持着坐姿的骷髅!骷髅身上还套着一件早已褪色破烂的、低级笔吏的制式袍服。它的头骨低垂,仿佛在沉睡,又像是在永恒地注视着桌面。
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的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干涸的毛笔,和一个空空如也的黑色玉瓶——正是吴遗落的那一个!
骷髅……笔吏袍服……王老实?!
他竟然一直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消失”了三百年!
顾满强忍着心中的震撼,示意牛结实警戒门口,自己则和欧冶大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张书桌。
他看向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工整而清晰,用的是古老的幽冥通用文字,记录似乎中断于某一页:
“……天历幽冥纪,七万九千三百四十五年,冬。观测到轮回井异动频率增加,疑与阳间‘黑眚’波动吻合。那股冰冷气息愈发清晰,似有低语……它在呼唤什么?”
“……上报巡查判官吴仁,反被斥责‘臆想’,责令不得再录。然,职责所在,岂能装聋作哑?”
“……今日,吴仁私下寻我,予我黑色玉瓶,称乃‘安神净水’,可助我凝神,莫再胡言。瓶身冰冷刺骨,其内液体……令我魂体战栗,绝非善物。我……不敢饮。”
“……它们发现我了。我知道太多了。窗外有影,门下有声……是吴仁?还是……那冰冷气息的主人?”
“……最后的记录。我将所见所闻,尽书于此。后来者若见,慎之!慎之!‘影子’非独行,其影……附于……”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的末尾,只有几个因为仓促或被干扰而显得凌乱模糊的字:
“…殿…帝…约…”
顾满轻轻翻过这一页,发现笔记本的后面大部分都是空白,但在最后一页的背面,用极其细微的笔触,画着一个简陋的、仿佛由无数扭曲阴影构成的符号,符号的中心,隐约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轮盘。
看着那具保持执笔姿势的骷髅,桌面上未饮的“净水”,以及这字字血泪的最后记录,顾满终于明白,吴仁在害怕什么。
他害怕的,不只是阴谋暴露,更是这具沉默了三百年、最终用生命记录了真相的骷髅!是王老实那未曾消散的、凝聚在这间舍内的执念和质问!
王老实,这位最低等的笔吏,用他最卑微的方式,坚守了职责,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的“日记”,不仅坐实了吴仁的罪行,更指明了“影子轮回”并非孤立存在,其阴影,依附于更高的“殿”与“帝”!
而那个符号……顾满凝视着它,感觉灵魂深处都传来一丝寒意。
“老欧,”顾满的声音有些沙哑,“能看出这个符号的来历吗?”
欧冶大师凑近仔细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这……这是上古‘禁神咒印’的变体!通常用于标识那些……被天道所遗弃、背负着巨大诅咒与契约的古老存在!这‘影子轮回’背后……牵扯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就在此时,守在门口的牛结实突然低吼一声:“主事!有东西……靠近了!很多!很快!”
顾满猛地抬头,透过洞开的舍门,感受到远处有多股强大的、混杂着阴兵煞气和某种古老冰冷气息的能量,正朝着幽寂巷方向疾驰而来!
他们的行动,终究还是惊动了真正的大家伙!
“带上日记和玉瓶!撤!”顾满当机立断。
牛结实一把抓起桌面的日记和玉瓶,欧冶大师迅速收起破阵锥。三人毫不犹豫,冲出废弃舍区,沿着预先规划的撤离路线,向着革新司方向疾驰。
身后,那具名为王老实的骷髅,依旧静静地坐在书桌前,仿佛在无声地目送着他们,也像是在等待着,一场迟到了三百年的……审判。
而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