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点(一处坚固的石砌望楼)内,气氛凝重如同铁板。墙上挂着的城防图被各种朱砂标记覆盖,代表着灰道集结的红色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从城北、城南、码头等多个方向,直指按察司衙署、几处关键证据存放点,甚至…木子伊所在的指挥点!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血腥味(来自木子伊未愈的伤口)和一种无形的硝烟气息。
张猛队正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压抑的怒火:“灰道残余在‘疯虎’副手‘独狼’的裹挟下,纠集了不下五百亡命徒!加上商会豢养的打手和重金收买的江湖败类,总人数可能过千!装备虽然杂乱,但悍不畏死!他们疯了!完全是在用人命填!”
陈明远坐镇衙署,通过加密渠道传来的指令简洁而冰冷:“坚守待援!城防军主力正在肃清城外几处灰道秘密据点,封锁要道,防止首脑外逃!亲卫营一部已前往保护王佥事等官员家眷!援兵最快需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在潮水般的亡命徒冲击下,每一刻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木子伊靠坐在一张硬木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肩和肋下的绷带被冷汗和渗出的血水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毒素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附骨之蛆,视野边缘的黑斑不断侵蚀着光明。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
“不能被动挨打!”木子伊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如同绷紧的弓弦,“洪帮主!”
“在!”洪铁如同铁塔般站起,身上带着刚刚击退一波试探性进攻留下的血迹和烟尘。
“你带铁拳帮和漕帮的兄弟,依托望楼左侧的‘回’字形短巷构筑防线!利用地形,节节抵抗,最大程度消耗敌人有生力量!记住,我们的任务是迟滞,不是歼灭!拖住他们!”
“明白!”洪铁领命,抓起钢刀大步离去。
“忠叔!”
“老奴在!”忠叔如同幽灵般上前。
“劳烦您,带几位擅长机关和火器的老兄弟,在望楼正面及右翼布设陷阱!绊索、火油罐、简易地刺…有什么用什么!不求杀敌,但求阻滞、分割他们的冲锋队形!为我们争取时间!”
“公子放心!”忠叔眼中闪过精光,迅速点了几个人名,无声退下。
“张队正!”木子伊看向按察司的猛将。
“木公子吩咐!”张猛抱拳。
“望楼制高点,至关重要!请张队正亲自带领神射手和重弩手,控制制高点!优先狙杀对方头目、旗手和试图攀爬的亡命徒!同时,密切监视战场全局,随时通报敌情变化!”
“末将领命!”张猛抓起强弓,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冲上望楼顶层。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临时指挥点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木子伊的调度下高速运转起来。虽然重伤在身,但他对战场形势的判断和指挥能力,依旧犀利如刀!
然而,灰道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加疯狂和迅猛!
**第一波冲击:血肉磨盘!**
“杀啊!杀光他们!赏金万两!”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和铜锣的狂响,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三个方向同时涌向望楼!刀枪棍棒在火把下反射着寒光,扭曲的面孔上写满了贪婪和疯狂!
“放箭!”望楼顶层的张猛一声厉喝!
“嗡——!”
数十支强弓劲弩同时发射!箭矢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扎入冲锋的人群!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扑倒在地!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更加疯狂地向前冲!
“轰!轰!”忠叔布置的火油罐被点燃,在冲锋的人群中爆开!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夹杂着凄厉的哀嚎!几个浑身是火的“火人”惨叫着乱撞,反而扰乱了后面的阵型!绊索和地刺也发挥了作用,不断有人惨叫着摔倒,被后面的人践踏!
但人数优势太大了!第一波箭雨和陷阱只造成了短暂的混乱,更多的亡命徒冲过了死亡地带,如同黑色的潮水,狠狠拍打在洪铁构筑的巷战防线上!
“顶住!!”洪铁的怒吼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铁拳帮和漕帮的汉子们背靠墙壁、依托杂物,挥舞着钢刀、铁尺、长矛,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了血腥的肉搏!刀锋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垂死的哀嚎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鲜血如同小溪般在青石板路面上流淌!洪铁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钢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雨,但敌人如同杀不完的蝗虫,不断涌上!
**第二波冲击:精锐突袭!**
就在正面防线陷入苦战之时!
“咻!咻!咻!”
数道极其细微、几乎无声的破空声,从望楼右侧一处黑暗的屋顶上袭来!目标直指望楼顶层张猛和几名重弩手!
“小心暗器!”忠叔的厉喝声响起!他手中铜钱再次疾射而出!
“叮叮叮!”大部分毒针被击落,但仍有一名弩手闷哼一声,肩头中针,瞬间脸色发青,软倒在地!
几乎在毒针射出的同时,七八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翻上望楼右侧的矮墙!他们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手中的短刃、分水刺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直扑守卫在侧翼的按察司士兵和盟友好手!
是“影牙”的顶尖杀手!他们终于出手了!目标明确——清除制高点威胁,打开突破口!
“拦住他们!”忠叔须发皆张,枯瘦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两把短刃如同毒龙出海,瞬间缠住两名杀手!其他盟友高手也怒吼着迎上!望楼右侧瞬间变成了高手对决的生死擂台!金铁交鸣声密如骤雨,稍有不慎便是血溅五步!
**木子伊的决断!**
望楼内,木子伊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声、濒死的惨嚎、高手对决的劲风呼啸,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强忍着眩晕,通过观察孔看着洪铁那边越来越吃紧的防线和不断倒下的兄弟,又看了看右侧与“影牙”杀手缠斗的忠叔等人。
“不能再等了!”木子伊眼中闪过一丝决死的光芒,猛地站起!剧烈的动作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他死死抓住桌沿才稳住身形。
“公子!不可!”旁边负责护卫他的铁拳帮精锐急忙劝阻。
“扶我…去顶楼!”木子伊的声音不容置疑。
在两名精锐的搀扶下,木子伊艰难地爬上望楼顶层。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喊杀声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他推开扶着他的手,踉跄走到垛口边。
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洪铁的防线在潮水般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尸体堆积如山!右侧,忠叔与一名“影牙”头目打得难解难分,险象环生!张猛正指挥弓弩手压制正面,但敌人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箭矢不断钉在望楼的木柱和墙壁上,“咄咄”作响!
“张队正!”木子伊嘶声喊道,声音穿透喧嚣,“集中所有重弩!目标——正前方,那个穿红坎肩、敲锣的灰道头目‘独狼’!给我把他钉死!”
张猛瞬间会意!擒贼先擒王!“所有重弩!目标红坎肩!放!”
“嗡——!”五架蓄势待发的重型弩机同时怒吼!五支粗如儿臂、带着倒刺的破甲弩箭撕裂空气,如同五条出洞的毒蟒,瞬间跨越百步距离!
“噗!噗!噗!噗!噗!”
精准无比!五支弩箭几乎同时贯穿了“独狼”和他身边几名护卫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将“独狼”整个人带得倒飞出去,钉死在一堵断墙上!他手中的铜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主将暴毙!正面冲锋的灰道亡命徒瞬间大乱!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洪铁压力骤减,怒吼着带领兄弟们发起一波凶狠的反冲击,竟将混乱的敌人逼退了一段距离!
**“葬花”启动!**
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际,在远离战场喧嚣的城西一处荒废的义庄地下密室里。
摇曳的烛光下,“血手阎罗”罗魁的脸色在阴影中显得无比狰狞。他面前跪着三个仅存的、浑身带伤的心腹头目。
“魁爷…‘独狼’…死了…正面…顶不住了…”一个头目声音颤抖。
“‘影牙’那边…也…也折了好几个好手…对方有硬茬子…”另一个头目补充道。
罗魁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蘸着旁边一具刚死不久的手下的鲜血,在那份染血的“葬花”名单上,缓缓划掉了“独狼”的名字。他的动作缓慢而庄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时候…到了。”罗魁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眼中燃烧着疯狂而绝望的火焰,“启动‘葬花’!第一波…就从按察司衙署…和那该死的望楼开始!我要让陈明远…木子伊…还有那些帮凶…都尝尝…地狱的滋味!”
他猛地将一份写满地址和代号的密令,连同几枚造型诡异的黑色令牌,丢给跪着的头目。
“按计划…分散…行动!把‘礼物’…送出去!天亮之前…我要看到…Z市…变成火海和坟场!”
三个头目接过密令和令牌,如同接过催命符,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但在罗魁那疯狂目光的逼视下,只能重重磕头,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室的阴影中。
罗魁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发出低沉而怨毒的笑声。望楼方向的喊杀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这短暂的平静,却预示着更加恐怖的风暴即将降临。**“葬花”已开,死亡将如花瓣般飘落,无人能够幸免。** 木子伊和他所守护的一切,正面临最黑暗、最致命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