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蹲在归燕居的八仙桌旁,指尖捻着那本线装古菜谱的纸页,纹理粗糙却带着韧劲,像晒足了日头的棉麻。窗外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惊得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掠过墙头的牵牛花,留下一串细碎的影。
“这字写得真讲究。”他翻到“炖肉秘法”那页,墨迹黑得发亮,笔画间还留着淡淡的朱砂批注,“‘慢火炖三炷香,起锅前撒把炒芝麻’——难怪我炖的肉总差点意思。”
正琢磨着,眼角瞥见书柜最上层露着本蓝布封皮的书,书脊上写着“赤脚医生手册”,字迹是印刷体,比线装书的墨色浅些。他踩着太师椅够下来,刚翻开第一页,就被里面的人体结构图唬了一跳——红笔标着的血管像树枝似的分叉,旁边还画着扎针的示意图,针头斜斜地扎进皮肤,角度标的清清楚楚。
“这玩意儿有用啊。”何雨柱摸着下巴,想起院里张大爷总咳嗽,医生说可能是肺火,可药片子金贵,舍不得买。书里刚好有“清肺止咳土方”,写着“枇杷叶加冰糖煮水,每日三次”,下面还画着枇杷叶的样子,连绒毛都画得根根分明。
他把手册往桌上一扣,又去翻书柜。第二层码着几本厚皮书,最显眼的是本《机械维修大全》,封皮上印着台拖拉机,轮胎上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个数。翻开一看,里面全是零件图,齿轮的齿数、轴承的尺寸,标注得比厂里的图纸还细。
“雨华要是看见这个,得乐疯了。”何雨柱笑着嘀咕。弟弟前阵子学修农机,总对着零件手册犯愁,说“这图画得跟天书似的”。这书上的图却不一样,每个零件旁边都画着拆解步骤,像连环画似的,连他这门外汉都能看明白。
手指划过书脊,触到本烫金封面的书,《政治经济学概论》几个字沉甸甸的。他犹豫了下,还是抽了出来。里面的字密密麻麻,净是“生产力”“经济基础”之类的词,看得他头有点晕。可耐着性子往下翻,竟在“物资调配”那章看出点门道——“供需平衡需兼顾生产与储备,过盈则浪费,不足则匮乏”,这话像根针,戳中了他管食堂的心思。
“难怪前几年总缺粮。”他咂摸出点味来,“光想着囤,没想着匀,不是个长久法子。”
正看得入神,院角的压水井突然“咕咚”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抽水。何雨柱吓了一跳,攥着书就往外跑,只见井台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半人高的木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书,最顶上那本《土壤改良技术》的封皮还带着潮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空间还能自己长书?”他伸手摸了摸书脊,温乎乎的,不像旧书的凉。架子最底层压着本《国家政策解读》,翻开来,里面夹着张纸条,是用铅笔写的:“1963年春耕补贴政策,每亩追加化肥两斤”。字迹眼熟,竟和他记笔记的笔锋有几分像。
何雨柱心里突突跳,又去看其他书。《农作物病虫害防治》里夹着片干枯的烟叶,标注着“蚜虫防治:烟叶泡水喷洒,三日一次”;《电器维修入门》的扉页画着个简易电路图,旁边写着“食堂蒸箱接线法”,连线头颜色都标好了;最离谱的是本《外语基础》,里面的字母旁边都注着汉字谐音,“hello”旁边写着“哈喽”,“thank you”标着“三克油”,看得他直乐。
“这是怕我看不懂,特意给我量身定做的?”他把书抱回屋里,往八仙桌上一摆,竟摆了满满一桌。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墨香混着院里的草木气,在屋里漫成一片暖烘烘的雾。
他拿起《赤脚医生手册》,翻到“骨折急救”那页。去年王大嫂的男人摔断腿时,要是早看见这书里的“夹板固定法”,也不至于疼得直打滚。书里说“用树枝做夹板,垫上棉布,绑三道绳,松紧以能插进一指为宜”,旁边还画着示意图,连树枝的粗细都标了尺寸。
“得抄下来。”何雨柱从怀里掏出小本子,铅笔头在纸上飞快地画。树枝、棉布、三道绳,画得歪歪扭扭,却把关键处都记了下来。他想好了,等回去就找几根结实的树枝,照着书里的法子做副夹板,藏在仓库里,万一谁再受伤,能救急。
翻到《机械维修大全》的“发电机保养”章节,他更是眼睛发亮。厂里的发电机总出毛病,上周停了半宿电,食堂的馒头差点发不起来。书里写着“每周检查机油,滤芯用柴油清洗,碳刷磨损到三分之一就得换”,这些细节,连维修班的老师傅都未必全知道。
“明天让雨华来看看。”他把书折了个角,“学会了,厂里的发电机就不用总请外面的师傅了,能省不少钱。”
最让他上心的是那本《政治经济学概论》。虽然很多地方看不太懂,但“储备与流通”那章的话,他牢牢记在了心里:“储备需分层次,应急粮、周转粮、机动粮,比例得当方能应对万变。”这让他想起空间里的粮仓,以前总是一股脑堆着,现在看来,得分开存放——最里面的存应急粮,中间的当周转,外面的留着随时能用,这样才稳妥。
日头爬到头顶时,何雨柱已经抄满了三个小本子。手心被铅笔磨出个红印,却一点不觉得累。他把书一本本放回书柜,发现最底层还藏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张空白的牛皮纸,还有几支新毛笔和一锭墨。
“这是让我自己记东西?”他拿起毛笔,蘸了点水在桌上画,笔锋软乎乎的,不如铅笔顺手,却有种说不出的郑重。他忽然想,要是把这几年的经历、教训都写下来,配上从书里学的法子,说不定能给后人留点有用的东西。
离开归燕居时,他怀里揣着抄满的本子,手里还拎着本《土壤改良技术》。走到石缝门口,回头望了眼那三间青砖瓦房,窗台上的仙人掌又开了朵小黄花,在阳光下亮得像颗金豆子。
穿过雾气回到空间的老槐树下,何首乌还躺在树根旁,沾着的黑泥已经半干。何雨柱把它揣进兜里,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他知道,这归燕居的书柜就是座无尽的宝库,里面的知识比黄金还金贵——黄金能换粮,可知识能让人知道怎么种粮、怎么修机器、怎么看病、怎么把日子过踏实。
回到四合院,娄晓娥正坐在葡萄架下缝衣裳,见他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布:“你妹雨水托人捎信,说卫校要学解剖,让你给她找本图解书。”
何雨柱心里一动,从怀里掏出《赤脚医生手册》:“你看这本行不?”
娄晓娥接过去翻了翻,眼睛越睁越大:“这书哪来的?比我爹研究所的手册还全!”
“偶然得的。”何雨柱没细说,只是指着人体结构图,“让雨水照着学,准有用。”他又想起什么,“对了,让雨华来一趟,我给他找了本修机器的宝贝书。”
傍晚的霞光爬上院墙,把归燕居带来的书本染成了金红色。何雨柱坐在门槛上,翻着抄满笔记的小本子,听着院里弟弟妹妹的笑闹声,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这知识的海洋才刚露出一角,往后的日子,得一点点学,一点点用,把书里的字变成锅里的饭、修好的机器、治好的病,变成踏踏实实的日子。
风穿过胡同,带着远处工厂的汽笛声,也带着归燕居铜铃的余响。何雨柱握紧了手里的小本子,铅笔尖在纸上留下的划痕,像一条条通往明天的路,清晰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