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礼到底是年轻。
在乡下天天一人干俩人的活，时间空余还会给宋父宋母搭把手，身子骨结实。
躺到第四天就说什么都不肯再躺了。
郑国来的时候。
宋娇娇正看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走了会就喊脑袋疼，非得靠宋娇娇身上靠一会儿，歇歇才能走。
【死装】
【砸的是脑子，又不是腿】
【不过是找老婆贴贴的把戏罢了】
“行啊老沈，你这好的还挺快，脑袋缝了十六针，这么快就能起来了？还以为你得躺一段时间呢。”
宋娇娇看见来人，眸子暗了一瞬。
她有点想不明白。
沈衍礼也就做手术的时候，沈春明来了一趟。
第二天，张红梅送了点俩人的衣服，看了看，中间又来送了一兜橘子。
自此之后，家里人就再也没露过面，每日就让郑国给卫生所里送医药费、送饭。
她知道沈家的关系不正常。
但远没有想到会这么冷淡。
沈衍礼本想跟郑国贫两句嘴，瞧见宋娇娇盯着门看，见进来的人是郑国，肩膀又耷拉下来，眼睛也垂了。
她在等谁？
“弟媳在这儿又跑不了，你这一天到晚巴巴盯着干嘛呢。”
宋娇娇闻言，转过头就看见沈衍礼刚把头转过去，伸手去接那俩饭盒：“我看看是什么。”
“怎么天天都是猪肝粥，吃得嘴里都是苦味。”
“这不是补血吗。”
郑国说道：“你倒地上那天，血花子直冒。我就背了你一截，染得我肩膀头、脖子里全是血，要不是何在跟娇娇还有大虎给你输血，你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了。”
沈衍礼愣怔。
宋娇娇倒是没什么反应，把盛小菜的饭盒盖子打开，猪肝粥还热气腾腾的。她把馒头塞进沈衍礼手中，坐在床边就准备开始吃。
郑国还在一旁碎碎念念着：“给你板砖那个人判了，行凶杀人，证据确凿。他家里啥人也没有，光杆司令一个。估摸着月底就要被枪毙了。”
说实话。
这人死不死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沈衍礼着实是个情感相当淡薄的人。
没把自己当人，也没把别人当人，更别提是个陌生人。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要我说，这种危害分子早枪毙早了事。我就想不明白，一个偷子还那么猖狂，要是当初知道现在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干脆别砸手指头了。往脑袋拍两板砖，死了拉倒。”
宋娇娇啪地把筷子一撂。
沈衍礼瞥了宋娇娇一眼，哽了下说话了：“我现在琢磨，这个事情我也有责任。”
郑国：？
“你咋了老沈。”
这话能是沈衍礼说出来的吗。
沈衍礼坐床边，思索片刻说道：“我当初做的是有点过火。要是当时给他送公安，这事估计也闹不成这样。结果我把人手指头一砸，直接把他后路给断了，他丫的恨我也是应该的。”
郑国震惊、反复震惊。
而后绕着床边看了一圈，看得沈衍礼都有点发毛：“嘛呢？”
其实当时郑国就劝来着。
之前他们的的确确是不干好事，但每次打架也都收着力气，那回沈衍礼下手那么狠，他也没想到。
只是当时沈衍礼真的有点疯，把人手指头砸的血肉模糊，越砸越狠，拉都拉不住。
一股子谁拦他他就拍谁的劲儿，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劝。
这事闹得大。
胡同里的人多，小偷的惨叫一声接一声。
没多久到处都传，沈首长的孙子把人手给打断了、沈首长的孙子杀人了，那天沈首长拿着拐杖就往沈衍礼腿上敲，沈衍礼动也没动一下，最后跪在沈家门外一宿。
半夜里，还下了特别大的雨，劈头盖脸。
郑国跑去给沈衍礼送雨衣，那雨就兜头砸的他脑袋疼。
沈衍礼都看不出来个人样，没人让他起、他就一直跪，郑国跟他说：“你认个错吧，你这是有点过火，但也是事出有因，不能全怪咱们啊。”
沈衍礼什么都没说。
他每次都这样。
家里人只要怪罪，别管究竟是有的、没得，他都全认。
有时候郑国都有点受不了了，想不明白沈衍礼图了什么。
他不是没跑去跟沈爷爷、沈伯伯还有沈阿姨解释，这个事情真不是沈衍礼出的头，也不是他干得。
他们信不过郑国，也信不过沈衍礼。
觉得郑国是帮他在掩饰、撒谎。
后来郑国也摆了。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
兄弟两个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黑，越走越远。
“没什么，听到你说人话，还挺意外的。”郑国说道：“但是事儿不能这么算，他这是奔着你命来的。”
沈衍礼道：“我也没准备放过他。有空你给我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判个无期。让他劳动改造一辈子去吧。”
他还有点没说。
因为仔细想想，要不是他砸人家手指头，他也不能被送到下乡去当不了知青，没办法顺理成章遇见宋娇娇。
他之前是不当人。
但现在是。
人要考虑的东西就是多。
而且这事情，想想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更何况，他这不是没死吗。
没死还奔着人家的命去，万一以后再遭报应怎么办？
老人常说积德行善、行善积德。
之前沈衍礼不考虑，现在他得多想想。
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的。
宋娇娇捏着馒头就菜小口小口吃着，沈衍礼也不想说那么多的话，摆手道：“就这么着吧，你去问问我给他出个谅解书什么的顶不顶用。”
“你真这么想啊？”
郑国说道：“你不会是想，死一次不够。想着把人扣监狱里面找人折磨他一辈子吧？你要这样，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我去你的吧，爷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吗。”
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这名声全让郑国给败坏了！
郑国点点头。
心里想着，未必。
沈衍礼这厮心狠手黑，真要给他得罪了，就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他就是喜欢干赶尽杀绝的事儿。
要针对一个人，八辈祖宗里干得坏事都能给你挖出来，宣扬地满城风雨。
郑国话锋一转：“哎对了娇娇，你今天有空回趟家，沈阿姨说给你留了两根猪尾巴，不知道你想怎么做，怕做了你不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