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您如何与肃王殿下产生交集的？” 叶掌柜目光中透着审慎。
秦颜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黛眉微蹙：“叶掌柜有所不知，当时我头部受创昏迷，幸得肃王搭救，再睁眼时已在肃王府中。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别说兄弟姐妹，就连过往行事都记不清了。”
她垂着眼帘，语气里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
叶掌柜闻言，声线和缓：“原来如此。您自幼被福喜楼老楼主收养，是灾年时在路边拾得的孤儿。老楼主视您如己出，悉心栽培多年才将楼主之位传于您。”
“竟是这样......”秦颜低声应着，指尖却悄然攥紧了帕子。她脑中飞速闪过零碎的画面 —— 分明是为给母亲寻药才女扮男装进入的睿王府，后被指派刺杀肃王，为何此刻记忆天差地别？
更蹊跷的是表哥林哲，他分明是没有对这件事产生怀疑的，如果我真是颜如玉，而非秦颜，他不该当场揭穿么？
她心头猛地一沉：不对林哲...... 他也是魂穿的，那就好解释了，林哲我们自现代就认识，回到古代自然他也会认为我就是秦颜。
“当时您临行前说有要事需亲自查探，说有急事可秘传。可这半年来，属下连传数十封秘信都石沉大海，真真急煞人了！” 叶掌柜的叹息将她拉回现实，眼中满是焦灼。
“有劳叶掌柜挂心......”秦颜定了定神，指尖按了按太阳穴，“只是我如今半点印象也无。”她顺势露出几分苦恼，将翻涌的思绪掩在蹙眉的动作里。
叶掌柜见状立刻起身：“楼主不必忧心，属下这就修书给神医，让他即刻赶回福喜楼为您诊治。”
“如此便有劳叶掌柜了。”秦颜抬眸时，眼尾已染了层薄红，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依赖在眸光中流转。
“咱们福喜楼立楼近百年，向来有两条铁律：一是不得用真实身份与皇亲贵胄深交，二是逢朝廷危难必倾全力相助。”
叶掌柜摩挲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嗓音里浸着几分凝重，“只是这条规矩... 今日才敢对楼主明言。”
秦颜指尖轻叩着桌沿，眸光微动：“难怪叶掌柜先前追问我与肃王的渊源。”
她垂眸看向杯中茶汤，氤氲热气模糊了眼底的探究 —— 福喜楼看似只是间酒楼，竟还有这等牵涉朝堂的规矩？
叶掌柜见状松了松眉头：“好在肃王殿下一来不知您的真实身份，二来于您有救命之恩，算不得破了原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颜素净的脸，“只是您如今暂居肃王府......”
“我明白叶掌柜的顾虑。” 秦颜接口时抬了眼，睫毛在烛火下投出细碎的影。
“一来我失忆在先，实在无处可去；二来肃王好心收留，若此刻贸然离开反倒显得刻意。”她话音微顿，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帕子。
“何况有
秦颜
这个身份做幌子，对外也能说得过去。”说罢，她状似无意地瞥向叶掌柜。
“楼主所言极是。”叶掌柜重重点头，眼中忧色淡了些，“那就静待时机吧。我今日便飞鸽传书给神医，待他回来定能治好您的失忆。”
“有劳叶掌柜费心。”秦颜笑着应下，心底却泛起一丝苦涩 —— 连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神医又能有几分把握？
若真一直记不起前事，这福喜楼楼主的位子，自己又能坐多久？她端起茶盏掩饰心绪，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驱不散心底那点沉甸甸的茫然。
“对了，楼主。”叶掌柜语气微顿，拱手道，“近来有件要事需向您禀报。”
秦颜抬眸，自知晓身份后，对楼中事务便多了几分沉敛的关切：“何事？”
“前些时候，暗影卫情报司的冯武寻到属下。” 叶掌柜声音压低，“他是老楼主当年埋下的暗线弟子，按规矩非紧急情况不得露面，可这次事态凶险 —— 他说有人正密谋对他不利，且他手中正执行着天字号密令任务。”
“嗯？”秦颜眸光微动。
叶掌柜喉结滚动，续道：“冯武有个胞兄叫冯七，在暗影卫刑讯司任统领。也是老楼主埋下的暗线。”
说罢顿了顿，又道：“因当时久寻您不着，怀仁兄弟听闻此事，便觉得要保下冯武。他与冯武身形相象，刚好能顶替一番。让冯武继续做自己的事。属下不得已擅作主张，让身患重疾的怀仁兄弟易容成冯武顶替。哪曾想……”
他声音陡然哽咽，“后来听闻那替身上刑时竟遭了十余种酷刑，死状…… 惨不忍睹。”
秦颜默了默，伸手轻拍叶掌柜的肩以示安抚：“怀仁兄弟可还有家人？冯武如今在何处？”
叶掌柜深吸一口气，压下颤音：“怀仁自小与咱们一道长大，同是老楼主收养的孤儿，只是近些年身子愈发虚弱了。如今冯武在后院劈柴担水，做些轻省活计，容貌也已重新易过，暂时安全。”
秦颜声线清冷如碎玉：“可曾查到，究竟是何人对怀仁下此狠手？”
叶掌柜垂眸，指节在茶盏边缘摩挲半响：“眼下只有些蛛丝马迹 —— 淮王与情报司统领闫恒的人近期过从甚密，怀仁出事前恰与闫恒的暗桩有过照面。天字号任务与淮王、睿王有关，但似乎齐王藏得更深。”
他忽然抬眼，眸中精光一闪，“但这布局太过缜密，倒像是有人借淮王的势力做了把刀。幕后那只手... 属下已遣暗卫查探，尚无回音。”
“哎，朝堂暗流涌动，江湖亦是浊浪滔天。” 秦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她鬓边那支白玉簪随动作轻晃，映得侧脸轮廓愈发清瘦。
叶掌柜喉头微动，终究将话咽了回去。眼前这人褪去了昔日“颜如玉”的狡黠灵动，再不见当年英姿飒爽模样。
如今这蹙眉凝思的神态，倒像换了副骨血。他默望着秦颜腕间那玉兰花图腾，也不禁一声叹息，她的记忆怎就散得干净，是不是把我也忘了？
叶掌柜方才觉得失态，马上回过神来。
“姑娘且宽心。”叶掌柜将刚沏好的茶推上前，茶烟氤氲中，他望着对方茫然的眼波，心底暗叹：神医谷的传人当真能治好颜如玉么？
若再寻不回那个能在三教九流间周旋自如，能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来去自由；在朝堂上明暗线的精心布局……的颜如玉，福喜楼这盘横跨黑白两道的棋局... 怕是真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