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
兰亭笃定道，“这把剑，是前不久才从斗里倒出来的！”
白鹏飞手一抖：“啊？”
斗里倒出来的，那不是……
明器吗！
“这这这把剑是我父母给我的啊！”
白鹏飞脸都白了，“要是问题出在这把剑上，那我得赶紧问问这到底是哪儿来的，他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看着他急吼吼地要掏手机，兰亭眼底闪过一丝同情：“不用问了。”
“为什么？”
白鹏飞手上动作不停。
“因为他们知道。”
“知道——”
白鹏飞动作突然僵住。
他缓缓地问：“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白鹏飞干巴巴地笑：“这不可能，我父母他们本本分分地当了一辈子的农民，我说要接他们来大城市，他们都不愿意呢，这斗里的东西，别说知道了，他们平时连接触都接触不到。”
只是话是这么说，白鹏飞的声音里却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其实……
隐隐有个猜想。
他又不笨。
他真的又……
不笨。
兰亭叹口气：“你有个智力残疾的哥哥，是吗？”
白鹏飞嘴唇颤抖一下。
他哥比他大五岁，当时生他的时候是半夜，母亲又难产，眼看着要一尸两命，父亲去借了一辆板车，又央了邻居大叔，两人一起合伙儿才将母亲拉到了镇上的卫生所，但是慌乱之间，所有人竟都忘记了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哥哥半夜起来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了，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第一反应就是哭着出门找人，当时的农村还没有通路灯，那天晚上又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哥还哭的泪眼破婆娑，根本看不清路。
结果一不留神就从坡上滚了下去，头磕到了石头，当场陷入了昏迷。
其实磕的这一下不要紧，要紧的是，好巧不巧，他摔下去的时候脸正好埋进了一个小水洼里！
要不是那天正好有人在附近撒尿，说不定他哥就要活生生地被个小水洼给溺死了！
不过他哥后来虽然也保住了一条命，却因为长时间缺氧伤到了大脑，智力受损，能停留在五岁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妈前脚在卫生所死里逃生，后脚就得知了这个噩耗，当即晕了过去。
白鹏飞不知道以前的哥哥是什么样的。
从他有记忆起，哥哥就永远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有时候还会流口水，和村头的二傻子没差。
但是听他妈说，他哥以前很聪明的，几乎是过目不忘。
大人教他背儿歌，他只要跟着念一遍就能磕磕巴巴地背下来，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很顺畅了。
就连村里的老师都说，这孩子绝对是读书的料，妥妥的神童啊！
指不定他们村就能出去个大学生，当时谁家要是能出个大学生，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
可是神童就这样成了傻子。
白鹏飞记得，他爸妈其实最开始也认命了。
大儿子已经成了傻子，好歹还有个二儿子。
但他会走路的时间晚，会说话的时间晚，大人给他教儿歌，他连跟着念都念不顺，更不用说背了。
直到后来他上了小学，第一次考试就捧着班里倒五回来了。
他妈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在那一刻彻底爆发！
时间隔了太久，他都忘了他妈当时说了些什么，却清楚地记得他妈仇恨的眼神。
——我要你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哥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是你害了你哥，是你把你哥害成了这样，你欠了你哥一辈子！
是啊。
他哥是大学生的料，他上课的时候却连注意力都集中不了。
最有可能成为大学生的人永远停留在了五岁，都没有机会再上一年级。
天才陨落，怎么能认命呢，怎么会甘心呢！
从那以后，家里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变了。
他好像成了整个家里的罪人。
他妈变得喜怒无常，经常很小的一件事都能让她突然暴怒，大吼完又开始大哭，哭命运不公，哭人间不值得。
每到这种时候，白鹏飞都只能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一不留神，战火就会蔓延到他的身上。
其实他也厌恶过自己的哥哥。
站在他的角度，他当初甚至都没有出生，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哥哥是变成了这样，但把哥哥一个人丢在家里的人又不是他！
明明是父母的失误，凭什么最后承担结果的反而成为了他？
凭什么他要背着害了哥哥这样的罪名生活一辈子，大人永远都是这么无能，承担不起本属于自己的罪责，就将责任推给无法反抗自己的更弱小的存在。
青春期的白鹏飞用这样的逻辑反抗过。
反抗的结果就是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他冷眼看着父母暴怒地扫掉桌上的所有物品，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的狗一样发疯对他怒骂，他却只觉得讽刺。
大人破防时还真是可怕。
白鹏飞心灰意冷地跑出去，他决定离家出走，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家里了！
但是哥哥追了上来。
他跑的跌跌撞撞，却很执着地一直在后面喊他“弟”，就算是喊到声音沙哑，就算是连着摔了几跤都没有停下。
他不得不站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只是很冷漠地问道：“谁叫你跟着我的！”
“弟，弟弟……”
衣角被人很小心翼翼地拉住了。
哥哥的个头比他高，长得也比他壮。
但他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弟，回……回家……”
怒火被这几个字点燃，白鹏飞狠狠推了他一把，冷笑着问：“回家？”
“家在哪儿？”
“那是我家吗？那不是你家吗！”
哥哥被推得跌坐在地，直愣愣地仰头看着他。
白鹏飞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隐秘地闪过一丝不忍。
但他当时正在气头上，只嘲讽地说道：“反正那个家也没有人欢迎我，我当时就不应该出生，你现在也是傻了，你要是没傻，你肯定也很恨我吧？”
“像那两个人一样，恨我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可是到底关我什么事啊！”
“这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根本就没有人爱我！既然这样，那我直接走了好了啊！你还拦着我干什么！”
明明生气到了极点，眼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哥哥慌了神，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一路上摔跤摔得脏兮兮的衣袖给他擦眼泪：“弟、不哭……”
白鹏飞别开了头，却没再推开他。
“哥……不恨。”
“哥、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