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金属门在指尖触碰感应器的瞬间缓缓滑开，冷白的灯光倾泻而出，落在秦言真和奥托身上。弗兰克正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指尖悬在控制台上方，屏幕上还停留着东城的地图。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深色制服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胸前的东宫徽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总算回来了。”弗兰克的声音比平日温和些，目光先掠过奥托，随即牢牢定格在秦言真空荡荡的右臂袖管上。那截深灰色的布料松垮地垂着，与他挺拔的身形格格不入。弗兰克喉结动了动，没先提工作，反倒问了句：“手臂的伤没再恶化吧？”
秦言真微微颔首：“没大碍，只是暂时没法用义肢。”奥托立刻上前一步，将怀里的牛皮纸信封递过去，原本带着疲惫的脸上瞬间换上严肃：“里昂斯先生，这是花镜澈整理的北都事件详细报告，包括动乱的源头，还有我们找到的潜伏人员名单、临时联络点分布，以及后续的收尾方案。”
弗兰克接过信封，指尖捏着边缘轻轻摩挲，抽出里面的文件翻看起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主控室里格外清晰，他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目光扫到“弑主协助”那一行，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弗兰克“嗯”了一声，将文件放回信封，随手放在控制台边缘。他看着两人眼底的红眼带，忽然笑了：“看你们这模样，在北都没少熬。”
这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秦言真瞬间卸下严肃，凑上前两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语气也软了下来：“可不是嘛，长官！我们在北都天天提心吊胆，白天要找潜伏人员，晚上还得防着偷袭，觉都没睡好几个囫囵的。您看这次任务这么艰巨，是不是能给我们批个长假？我想回去睡三天三夜，我们临走的时皇陵街不是新开了家烤肉店吗，听说他们家的黑椒牛排能香到飘出三条街！”
奥托也少见地放低了姿态，站在一旁补充道：“秦言真需要时间让艾伦博士根据谭筱熙给的东西，重新做一条机械手，顺便调整状态。”他的语气不算讨好，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弗兰克被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逗得无奈摇头，指尖在控制台敲了敲：“休假批了，不过汇报没这么快结束。今天先回去歇着，明天上午十点过来，把北都的细节再跟我细化一遍，尤其是你们和谭筱熙接触的过程。”
他的目光又落回秦言真的右臂，声音轻了些：“又想起了当年把你们带回来的时候，现在你们长大了啊……”
秦言真的睫毛颤了颤，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弗兰克的通讯器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他接起电话，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只听了几句便沉声说道：“知道了，直接押到东宫地下审讯室，派两队人看守，我稍后过去。”
挂了通讯器，他对两人解释：“北都动乱的罪魁祸首，刚押到东城。”秦言真和奥托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冰箱’到货了，这场从东城到北都的风波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要彻底收尾了。
出了主控室，金属走廊的淡蓝色指示灯映着两人的影子。走到电梯口时，秦言真停下脚步：“你先回去吧，我得去趟艾伦博士家，把谭筱熙给的金属盒给他，让他尽快帮我做一条新手臂。”
奥托点点头，又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博士家在老城区，有情况随时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秦言真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转身走向东宫的侧门。出了金陵制药的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他站在街角的路灯下，抬头看了眼漫天的星子，轻声喊了句：“祁愿。”
祁愿的声音立刻在脑海里响起：“怎么了？
“我平常不喊你，你都在干嘛？”秦言真打了个哈欠，眼底的疲惫再也藏不住，眼角泛着红。
祁愿回复道：“你平常不喊我，我一直在休息。现在喊我有什么好事，说吧。”
“我有点困，你还记得博士家的路吧？替我接管会儿身体，我睡一会儿。”
祁愿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路边的玻璃窗前，看着里面映出的秦言真一脸松散，连站姿都有些晃，回到东城之后，在北都的一切戒备都放下了，现在显然是累到极致了。他终究还是妥协了：“行吧，拿你没办法。”
下一秒，秦言真的瞳孔泛起淡淡的幽蓝色，像是浸在水里的蓝宝石。祁愿从秦言真的口袋里摸出谭筱熙送的隐形眼镜，指尖捏着镜片，小心翼翼地戴在秦言真的眼睛上，那镜片是特制的，能遮住异瞳，免得在路上引起注意。
戴好之后，祁愿控制着秦言真的身体，慢悠悠地走在金陵街上。晚风吹起衣角，他抬头看着街边的商铺，面包店的暖光还亮着，橱窗里摆着刚出炉的牛角包；花店的门口放着一束束新鲜的玫瑰，香气飘得很远；还有卖夜宵的小摊，冒着腾腾的热气，老板正笑着跟顾客打招呼。
祁愿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以前在秦言真身体里都没好好看过这座城市。他放慢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路边的梧桐树叶，感受着叶片的纹路，原来这人间的烟火气，是这样的真实。
另一边，奥托坐着公交回了市区。他给桑琳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医院的背景音，桑琳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臭小子，你们今天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今晚值夜班，得明天早上才能回去。千寻店现在没人，你先去外面住一晚。”
挂了电话，奥托站在路灯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想起了荀念生的书屋，那间藏在小巷里的小店，总是安安静静的，每次去都能闻到淡淡的书香和茶香。
鬼使神差地，他改了路线，朝着老城区的小巷走去。晚风穿过巷口，带着巷子里栀子花的香气。走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时，奥托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是木制的，敲上去发出“笃笃”的轻响。
里面很快传来荀念生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来了，是谁啊？”
门被拉开，荀念生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发尾还别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看见门外的奥托，她惊讶地挑了挑眉，眼底满是意外：“哟，是奥托啊！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规矩地敲门，真真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再一次听到真真两字，奥托不免地想笑也就只有念生姐这么称呼秦言真。“他有点事情，明天我把他拽过来给你赔罪。”奥托笑着说，目光落在荀念生身后的屋里，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书架上摆满了书，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花茶。
荀念生侧身让他进来，转身走向厨房：“快进来吧，外面风大。我刚泡了桂花茶，你尝尝？”她的动作很轻，走路时裙摆轻轻晃动，像一片柔软的云。
奥托走进屋，坐在沙发上，看着荀念生端着茶杯走过来。茶杯是淡青色的瓷杯，里面飘着几片桂花，香气袅袅地散开，让人瞬间觉得暖了不少。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在嘴里散开，熨帖了一路的疲惫。
“你们可有阵子没来了。”荀念生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捧着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我这小店啊，没你们来闹，都快没灵魂了。”
她知道秦言真几人的工作不简单，每次他们来，身上要么带着伤，要么眼底藏着疲惫，但她从不多问，就像桑琳说的，有些事，他们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意说，问了也是徒增烦恼。
奥托喝着茶，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道：“念生姐，你为什么把店开在这种小巷里啊？又偏又不好找，你之前说为了安宁，我们可都不信，你这么喜欢热闹的人，怎么会甘心待在这么安静的地方？”
荀念生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笑意，轻轻晃了晃杯子里的桂花：“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她巧妙地岔开话题，指了指身后的书架，“对了，我上周进了很多新书，有你喜欢的推理小说，还有几本绝版的科幻书，想看就去拿，不用跟我客气。”
奥托见她不想说，也不再追问，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向书架。书架很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从经典名着到小众绘本，应有尽有。他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划过，目光在一排排书里扫过，忽然，一本封面奇特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本“童话书”，放在书架的最上层，封面是深黑色的，上面画着一只衔着银色钥匙的乌鸦，乌鸦的羽毛用银色的颜料勾勒出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看起来和普通的童话书格格不入。书的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乌鸦和钥匙的图案，像是一个神秘的符号。
奥托踮起脚尖，把书拿了下来。书不厚，拿在手里很轻，封面是硬壳的，摸上去有些粗糙，像是用旧的皮革。他翻了翻，里面的纸是泛黄的，字迹是手写的，一笔一划都很工整，开头第一句话写着：“在没有光的城市里，乌鸦是唯一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