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官法驾亲临,赐下“阴司特许令”,这份来自幽冥深处的认可,让“奕航”的根基仿佛又厚重了几分。我和阿琪将令牌恭敬地供奉在祖师爷法像旁,每日上香时,心中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日子仿佛真的步入了一条更加宽阔平顺的河道。镇上依旧有些零零碎碎的委托:东家迁坟看日子,西宅动土安地基,偶尔有小孩受了惊吓来求道安神符,我们都妥善处理,行事愈发沉稳周到。淋总的度假村生意红火,淋总偶尔会派人送来些时令山珍,赵老板也常来店里喝茶,说说镇上的新鲜事。
阿琪对草药的钻研更加深入,她将苗疆的秘术与道家的丹方结合,尝试炼制一些效果更温和、更适合普通人调养身体的药茶和丸散,在街坊邻里中颇受欢迎。我则继续研读爷爷和王叔留下的典籍,尤其是那些关于阴阳秩序、地府架构的记载,试图更清晰地把握那道无形的界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年夏天,雨水格外充沛,连着下了近半个月的暴雨,河水暴涨,镇子外的黑水河更是浊浪滔天。雨停后,镇上开始流传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
先是镇子下游几个靠河的村子传来消息,说夜里常听到河中有奇怪的呜咽声,像是很多人在哭。接着,有晚归的渔夫信誓旦旦地说,在河面上看到了成排的、影影绰绰的白色人影在雾气中行走。更邪门的是,接连有两户沿河人家养的鸡鸭,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脖子上有细小的牙印,血被吸得干干净净。
起初,人们只当是水灾之后,气候异常,或是有什么野兽从山里跑出来了。但类似的传闻越来越多,而且都指向黑水河,一股莫名的恐慌情绪开始在镇民中蔓延。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闷热无风。更夫老赵头慌慌张张地跑进“奕航”,脸色发白,压低了声音说:“小师父,阿琪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伯,别急,慢慢说,又怎么了?”我让他坐下,阿琪给他倒了杯凉茶。
老赵头灌了口茶,喘着气说:“是……是镇西头的李哑巴!他今天一早去河边捞浮柴,到现在都没回来!刚才……刚才有人在河滩下游发现了他……他的……尸体!”老赵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人……人都泡胀了,可是……可是他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嘴角还……还带着笑!笑得那个瘆人啊!而且,他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
“攥着什么?”我心中一紧,追问道。
“是……是一绺湿漉漉的、像是水草,又像是头发的东西!”老赵头的声音都在发抖,“大家都不敢靠近,说李哑巴是……是被河里的‘东西’给拽下去的!”
水鬼找替身? 我和阿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如果只是普通溺水,绝不会有如此诡异的迹象。那“带笑的惨白面孔”和“水草般的头发”,听起来绝非善类。
“走,去看看!”我立刻起身。此事已非寻常,很可能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借着水患出来了。
我们跟着老赵头赶到镇西河滩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恐惧。部门的法医也到了,正围着李哑巴的尸体查验。尸体已被白布盖上,但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尸气。
我上前与负责的部门打了个招呼,表明来意。部门也知道我们的本事,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师父,您来得正好。这事儿邪门,李哑巴死状太蹊跷了,不像是寻常溺水。您给瞧瞧?”
我点点头,掀开白布一角。只见李哑巴的脸果然浮肿惨白,最诡异的是,他嘴角真的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笑容”,眼睛圆睁,瞳孔涣散,残留着极度的恐惧。我运起灵觉仔细感应,尸体上缠绕着一股浓郁的、带着水腥味的怨念!
我示意阿琪。阿琪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尸体紧握的拳头,小心地用竹签拨开,里面果然是一绺漆黑、湿滑、散发着腐臭水腥气的长发!那头发仿佛有生命般,在阿琪拨动时还微微蠕动了一下!
“是水魅!”阿琪低呼一声,迅速撒上雄黄粉,那缕头发才彻底不动了。
水魅,并非普通水鬼,而是溺死之人怨气不散,结合水中阴煞之气形成的精怪,比一般水鬼更凶,能幻化形貌,迷惑人心,拉人下水作替身。
“近期暴雨,河水暴涨,怕是冲开了某些水下古墓或乱葬岗,放出了不少积年的水魅。”我沉声道,“单个水魅还好对付,但若是成群出现……”
话未说完,河面上突然升起浓密的白雾,迅速向岸上蔓延!雾气中,隐隐传来无数男女老少的哭泣声、哀嚎声,声音凄厉刺耳,搅得人心烦意乱!
“河……河里有东西!” “水鬼索命来了!” 岸上的人群顿时大乱,哭喊着向后退去!
浓雾之中,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白色的身影在晃动,向我们飘来!
“不好!水魅借雾上岸了!”我脸色一变,对有关部门喊到,“快带大家退后!远离河岸!”
同时,我迅速从法袋中取出桃木剑和驱邪符,对阿琪道:“布阵!不能让它们冲进镇子!”
阿琪点头,迅速取出朱砂线和铜钱,在河滩上快速布下一个简易的八卦驱邪阵。我则将驱邪符激发,射向浓雾!
符光没入雾中,传来几声尖锐的嘶叫,白雾翻涌稍缓。但雾气中的身影越来越多,哭声也越来越近,冰冷的阴气扑面而来!
情况危急!单凭我们两人,恐怕难以抵挡这成群的水魅!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