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宁帝刘协的灵柩,停灵二十七日。
这二十七天里,刘备素服守灵,未曾有一日懈怠。
长安城内,一片缟素。
这既是为那位一生颠沛的天子送行,也是一场无声的政治宣告。
刘禅站在角落,看着父王日渐消瘦的背影。
他明白,这套繁复的礼仪,每一个步骤,都是在为接下来的登基铺路,是走给天下人看的程序正义。
对于刘禅而言,“大汉”这两个字,更多的是一个团结人心的旗帜,一个实现他心中抱负的平台。
可对于父王,对于诸葛亮,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大汉”,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信仰,是需要一个神龛来供奉的。
刘备,正在亲手搭建这个神龛。
……
洛阳,魏王宫。
“啪!”
一只上好的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曹丕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密报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纸。
汉献帝死了。
死在了长安。
死在了刘备的怀里。
临终还他妈的传了位!
他曹丕费尽心机,又是祥瑞又是劝进,结果在祭天坛上被刘懿那个疯子搞得灰头土脸,弑君的骂名还没洗干净,刘备那边直接一步到位,成了正统继承人。
一对比,他曹丕算什么?
篡位的国贼,弑君的凶手,跳梁的小丑。
“司马懿!”
曹丕的咆哮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司马懿从殿外走入,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大王息怒。”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曹丕指着长安的方向,“刘备马上就要登基了!他有先帝遗诏,有传国玉玺,他占着长安!天下人会怎么看朕?怎么看我大魏!”
司马懿垂着头,声音平稳得没有波澜。
“大王,刘备有先帝,我们可以说他是假的。”
曹丕一愣。
“刘备有遗诏,我们可以说那是他编的。”
“刘备有传国玉玺,我们也可以说那是他仿的。”
司马懿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汉帝刘协,自到了洛阳,便已‘病故’。天下皆知。”
“长安那个,不过是刘备找来的一个相貌相似的傀儡,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我们,只需颁布诏书,痛斥刘备挟持伪帝,图谋不轨的狼子野心。”
“假的,说上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的。”
曹丕怔怔地看着司马懿,心头的狂怒,被这冰冷的话语浇熄了大半。
对啊。
笔杆子在我手里,史书我说了算。
他说他是真的,谁信?
只要我死不承认,那他就是假的。
曹丕长出一口气,瘫坐在王位上,后背一阵发凉。
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父亲的话,留着那个傀儡皇帝。哪怕是假的,也比现在这个局面好。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报——!大王,东吴孙权,发兵十万,猛攻我青州、兖州沿海!”
曹丕刚缓过来的那口气,又堵在了胸口。
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
建安二十五年,三月初九。
长安城南,临时搭建的祭天坛高高耸立。
坛下,是蜀汉的文武百官,是将士代表,是自发前来的长安百姓。
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
刘备身穿冕服,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诸葛亮手捧祭文,立于其侧,朗声宣读。
“……惟我大汉,光有天下,四百余载,汉祚无疆!”
“然奸臣曹操,祸乱朝纲,戮杀主后。其子曹丕,更是凶逆,窃据神器,秽乱宫廷!”
“今天子崩于西京,遗诏托付,命朕继承大统,以续祖业!”
“朕,询于庶民,询于百官,询于遐荒君长,皆曰天命不可违,祖业不可废!”
“今朕刘备,谨择吉日,告祭皇天后土,即皇帝位!”
祭文读罢,诸…葛亮转身,从李严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他打开锦盒,那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静静地躺在其中。
诸葛亮高高捧起玉玺,跪倒在刘备面前。
“臣等,恭请殿下登基,以安天下!”
台下,所有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
“臣等,恭请殿下登基!”
山呼海啸。
刘备看着那方玉玺,却后退了一步。
“备德薄能鲜,实难当此大任,还请诸公另择贤能。”
这是第一次推辞。
诸葛亮抬起头,声音恳切。
“殿下乃高祖血脉,平定四海,功德昭于天下,非殿下无人能继此大统!”
他又将玉玺往前送了送。
刘备再次摆手。
“先帝虽有遗诏,然备于心不安,恐负天下之望。”
这是第二次推辞。
法正出列,高声道:“曹贼篡逆,天下无主,百姓倒悬。殿下若不即位,汉室将亡,苍生何辜!”
说罢,重重叩首。
刘备长叹一声,望着台下万民。
“唉,备何德何能……”
这是第三次推辞。
三次辞让的流程,走完了。
这是礼,也是态度。
他不是在夺,而是在万众拥戴之下,不得不受。
诸葛亮见状,不再多言,捧着玉玺,直接走上前,将它塞到了刘备的手中。
“陛下!”
冰凉的玉玺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攥住了四百年的江山。
刘备握紧玉玺,环视四方。
台下的文武百官,长安的万千军民,在这一刻,齐齐拜伏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云霄,经久不息。
刘备高高举起传国玉玺。
从今天起。
朕,乃大汉皇帝。
……
登基大典之后,刘备返回未央宫,颁布了即位后的第一批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改建安二十五年,为章武元年。”
“大赦天下!”
“立吴氏为皇后,长子刘禅为太子,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
“命,诸葛亮为丞相,总揽朝政。”
“命,许靖为司徒。”
“其余文武,论功行赏,各有封赏。”
一道道诏令从长安发出,传遍蜀汉全境。
刘禅站在阶下,听着内侍官宣读诏令。
当听到“立长子刘禅为太子”时,他的心,还是重重地跳了一下。
太子。
储君。
他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这个新生帝国的继承人。
他看向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父王,那个曾经颠沛半生,寄人篱下的皇叔,如今终于成了九五之尊。
可刘禅清楚,这只是开始。
一场席卷天下的正统性战争,一场赌上国运的生死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曹丕在洛阳骂他们是伪帝。
他们在长安骂曹丕是国贼。
而孙权,则在他们互相叫骂的时候,闷声发大财,跑去揍曹丕的老家了。
这三国杀,可比游戏里刺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