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空气，比长安还要冷。
曹丕坐在魏王宫的主位上，手里捏着从长安传来的急报，指节发白。
刘备登基了。
用的是真的天子，真的传国玉玺，走完了全套的禅让流程。
他曹丕在洛阳搞的这一切，瞬间就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自导自演的滑稽戏。
“司马懿！”
“臣在。”
司马懿从殿外走进来，身子躬得很低。
“长安之事，你怎么看？”曹丕的声音里压着火。
“大王，事已至此，唯有加快进程。”司马懿的声音没有波澜，“天下人信谁，看的不是谁快，而是谁的戏做得更真。”
“刘备有真天子，我们也有。”
“他能禅让，我们也能。”
“只要我们的禅让大典办得比他更隆重，更顺应‘天意’，天下士人的心，就还是会向着我们。”
曹丕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没错，笔杆子在谁手里，谁就是正统。
“华歆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回大王，万事俱备，只等山阳公……不，只等新帝点头了。”
曹丕冷哼一声。
“他点不点头，有区别吗？”
……
山阳公刘懿的寝宫，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华歆带着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臣等，拜见陛下。”
刘懿坐在那里，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气。
他看着眼前这群所谓的“汉臣”，嘴里全是劝他亡国的话。
“陛下，魏王功盖寰宇，德被四海。”
“近日，洛阳城外有凤凰来仪，麒麟现世，此乃上天示警，汉祚已尽，当有圣人代之。”
华歆说得唾沫横飞，就差直接把“你赶紧退位吧”刻在脸上了。
“高祖皇帝斩白蛇而立国，至今四百年。”刘懿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朕自登基以来，并无过错，为何要行此尧舜之事？”
华歆的脸色沉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是吧？
“陛下！”华歆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天命更迭，非人力所能抗拒！陛下若顺天而行，尚可为富家翁，安享晚年。若逆天而动……”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塞满了整个房间。
刘懿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好一个顺天而行。”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朕，准了。”
华歆等人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头：“陛下圣明！”
刘懿看着跪在地上，山呼万岁的“汉臣”，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你们想要一场体面的禅让。
我偏不给。
回到内室，他从床榻的夹缝里，摸出了一把木梳。
这把梳子，已经被他用碎瓷片，在石阶上磨了整整三天。
梳齿的一端，尖锐如锥。
……
禅让大典，设在洛阳南郊的祭天坛。
高台耸立，旌旗招展。
坛下，是四百多名文武官员，三千名披甲执锐的禁军。
场面搞得很大，很庄重。
曹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全天下都看看，他曹丕继位，是何等的名正言顺，何等的众望所归。
按照流程，他先是虚情假意地上表推辞了三次。
说什么自己德行浅薄，难当大任，请陛下另选高明。
这套流程走下来，把刘懿恶心得够呛。
终于，轮到正戏了。
刘懿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天子冕服，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走向高台。
在上台前，有禁军校尉上前搜身。
刘懿张开嘴，将那枚磨尖的木梳，用舌头死死抵在上颚。
校尉草草搜检一遍，便挥手放行。
刘懿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他看见了曹丕。
曹丕站在台顶，穿着一身魏王的冠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
他看见刘懿上来，还假惺惺地迎了两步。
“陛下，请。”
刘懿没有说话。
他走到案前，捧起了那方代表着天下权柄的玉玺。
当然，是假的。
真的在长安。
但这不重要了。
刘懿双手捧着玉玺，缓缓走向曹丕。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历史性的一刻，即将到来。
曹丕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他伸出双手，准备迎接这份他梦寐以求的“馈赠”。
近了。
更近了。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触碰的一刹那。
刘懿动了。
他没有将玉玺递过去。
而是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沉重的玉玺，狠狠地砸向了曹丕的脑袋！
“砰！”
一声闷响。
结结实实。
曹丕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天旋地转，金星乱冒，一股热流顺着额头就淌了下来。
台下的人，也都傻了。
说好的温良恭俭让呢？怎么直接开瓢了？
刘懿一击得手，根本没有停顿。
他张开嘴，吐出那枚准备已久的木梳，反手握住，如同握着一柄匕首。
“篡汉的国贼，拿命来！”
他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怒吼，整个人扑了上去，将那尖锐的木梳，对准曹丕的心窝，猛地刺了下去！
曹丕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剧痛之下，本能地抬手一挡。
“噗嗤！”
木梳直接洞穿了他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上面。
“啊——！”
曹丕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直表现得温顺如羊羔的傀儡，会突然化身成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刘懿年轻力壮，又是含恨出手，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曹丕被砸得七荤八素，手掌又被贯穿，一时间竟然落入了下风，只能狼狈地在地上翻滚躲闪。
他头上的王冠歪了，身上的朝服被撕得稀烂，脸上又是血又是土。
哪里还有半点新君的威仪，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堵在巷子里围殴的破落户。
“救驾！快来救驾！”
曹丕扯着嗓子，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高台之下，四百名官员，三千名禁军，全都石化了。
这……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禅让大典，变成了全武行？
而且还是新旧两个皇帝，像泼皮一样在地上滚作一团？
这传出去，大魏的脸还要不要了？
整个祭天坛，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两个“皇帝”的扭打声和曹丕的哀嚎，显得异常刺耳。
这场曹丕精心策划，用来昭告天下，证明自己正统地位的完美大戏。
彻底演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