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枪那句“碰上狼群了”像一块冰砸进每个人心里。
猎人们面面相觑,脸上收获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兔死狐悲的凝重。
山里讨生活,今天你帮我,明天我救你,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栓子,铁蛋,狗剩,山娃!你们四个留下,看好猎物,护住顾知青!”
张老枪当机立断,语速极快,
“其他人,抄家伙,跟我走!”
“叔!”
顾安东猛地站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犹豫:
“带上我!我枪法还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胡闹!”
张老枪眼睛一瞪,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次跟你没关系!你是知青,我得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那狼群不是野猪,凶得很!我们冲过去自顾不暇,顾不上你!留下!”
“叔!时间不等人!我有分寸,不会乱来!”
顾安东寸步不让,眼神坚定:
“王大叔他们也是性命!多一杆枪就多一分希望!让我去吧!”
李炮头看了看顾安东,又看了看焦急的张老枪,沉声道:
“老枪,这小子胆大心细,枪法也见识过了,是个帮手。让他跟着吧,跟在后面,听指挥就行!”
张老枪看着顾安东毫不退缩的眼神,又瞥了一眼狼嚎传来的方向,知道不能再耽搁,终于一跺脚:
“行!你跟紧我!一切听我的!要是敢擅自行动,我立马把你撵回去!”
“明白!”
顾安东重重点头。
张老枪不再废话,一挥手,带着李炮头、顾安东以及另外三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顾安东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折断沿途干枯的灌木枝条,捡拾掉落的松枝,用随身带的麻绳草草捆了两大捆,背在身后。
“你捡这玩意儿干啥?累赘!”
一个猎人忍不住问道。
“狼怕火!”
顾安东喘着气,简短地回答。
那猎人一愣,不再多说。
越是靠近,狼嚎声越是清晰密集,中间还夹杂着王大山的怒吼和零星的、试图威慑的枪声。
很快,他们穿过一片密林,眼前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坡上,王大山和他的五个队员,全都爬到了几棵粗壮的老松树上,用腰带把自己勉强固定在树干上。
树下,足足有八九条体型瘦削、毛色灰败的饿狼,正围着树干打转,不时人立而起,试图向上扑跃,幽绿的眼睛在昏暗的林间闪着瘆人的光。
雪地上有零星的血迹和狼毛,显然刚才已经发生过短暂的冲突,王大山他们被迫上树避险,弹药恐怕也不多了。
“老枪叔!李炮头!是你们吗?!”
树上的王大山看到援兵,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和嘶哑。
“撑住!我们来了!”
张老枪高声回应,同时迅速观察地形。
“不能硬冲!狼太多,容易把我们自己也包进去!”
“用火!”
顾安东立刻将自己背来的柴捆扔在地上,快速对张老枪说:
“叔,我们点起火堆,弄几个火把,狼不敢靠近!”
“好主意!”
李炮头眼睛一亮:
“快!帮忙!”
几个猎人立刻动手,用随身携带的火镰点燃干燥的松针和细枝,很快引燃了顾安东捡来的柴捆。
熊熊火焰腾起,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让那些躁动的狼群明显停顿了一下,发出不安的低嚎。
顾安东和李炮头各自捡起一根粗长的、燃烧正旺的木棍作为火把。
张老枪则指挥其他人,将剩下的柴火分散扔到狼群与树木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道断断续续的火线。
“冲!用火把它们逼退!”
张老枪大吼一声,率先举着一根火把,朝着狼群冲去,不断挥舞着,发出巨大的吼声。
李炮头和顾安东一左一右,同样挥舞着火把,形成钳形攻势。
其他猎人也纷纷点燃较小的火把或树枝,跟在后面呐喊助威。
炽热的火焰和猎人们狂暴的声势,果然让狼群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野兽本能地对火焰的畏惧压过了饥饿。
头狼发出一声不甘的嗥叫,率先向后退去,其他狼也纷纷效仿,夹着尾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迅速消失在密林的阴影之中。
狼群退去,危机解除。
树上的王大山等人这才惊魂未定地滑下树来,一个个脸色煞白,腿脚都有些发软。
“老枪叔!李炮头!还有这位小兄弟……多谢!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王大山紧紧握住张老枪的手,声音还在发颤。
“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们这几个,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的目光落在顾安东身上,尤其是看到他手中还在燃烧的火把和地上那些显然是提前准备的柴捆时,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惊奇:
“小兄弟,心细啊!这火攻的法子,绝了!”
张老枪拍了拍王大山的肩膀:
“山里兄弟,说这些干啥!人没事就好!赶紧收拾一下,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和火光可能还会引来别的东西。”
两支队伍汇合一处,虽然十里庄的队伍几乎一无所获还差点遇险,但此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同行相救的情谊,远比任何猎物都来得珍贵。
他们迅速熄灭明火,只留些炭火用于取暖,然后互相搀扶着,带着柳岔村丰厚的收获和十里庄队员满心的感激,踏上了返回老火房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