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匍匐在地，暗灰色鳞片覆盖的脊背微微颤抖。
幽绿的目光紧盯着焦黑地面上那三具清扫者冰冷的残骸，仿佛那是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它嘶哑的祈求声在这片死寂的世界坟场中显得格外微弱。
“源池？”王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寒潭深水。
拾荒者猛地点头，兜帽下幽光急闪：“是……是的大人！‘源池’……是这片‘边缘’区域唯一能稳定获取‘源质’的地方……也是……交易点。”
“有很多像小的这样的拾荒者……还有……一些更强大的‘遗民’聚集在那里……”
它语速极快，带着讨好与恐惧，断断续续地解释着。
“源质”是这片归墟边缘的硬通货，是那些世界残骸中尚未完全湮灭的规则本源碎片。
蕴含着微弱的力量与知识，可以用来交换生存所需的“时间”，或者修复伤势，甚至提升实力。
而“源池”，则是一处罕见的、能相对稳定地产出“源质”的奇异之地。
“时间……如何换取？”白素敏锐地抓住了关键，星眸中带着疑惑。
在这片似乎连时间都已然死去的坟场，时间本身如何成为货币？
拾荒者身体一颤，似乎提到了某种禁忌，声音更低：
“……是‘观测者’定下的规则……他们掌控着‘时序沙漏’……每个进入归墟的‘遗民’或‘残渣’，都会被标记……初始会赋予一段‘生存时间’……时间耗尽……就会被强制‘删除’……就像……”
它畏惧地看了一眼清扫者的残骸，“……就像它们处理垃圾一样。唯有消耗‘源质’，才能向‘沙漏’祈求……延续时间……”
众人心中寒意更甚。
这不只是囚笼，这是一个被标好了价码，按秒计算的屠宰场！
所谓的“遗民”和“残渣”，不过是等待时间耗尽的囚徒！
慕容九握紧了紫电剑，指节发白，雷霆剑意在她周身躁动，几乎要压制不住。
这种将生命当做数字来管理的冰冷规则，让她感到极致的厌恶。
王起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有刀锋在凝聚。
他看向拾荒者：“带路。”
拾荒者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甚至不敢去捡那块它之前视若珍宝的暗紫色碎片。
它行走的方式很奇特，并非直线，而是不断在各种巨大的世界残骸间穿梭、跳跃，仿佛在规避着什么无形的危险。
王起五人跟在后面，慕容九和白素全神戒备，无痕和林战则惊魂未定，紧紧跟随。
一路行去，周围的景象越发荒诞。
他们看到由无数书本堆积而成的、正在缓慢自燃的山脉。
看到一条完全由凝固的哀嚎面孔构成的河流。
还路过一片区域，那里悬浮着无数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内部都禁锢着一个静止的、充满绝望的生灵。
这些都是破灭世界的碎片，是往昔辉煌文明留下的最后墓碑。
偶尔，也会遇到其他形貌各异的“拾荒者”或“遗民”。
有的如同扭曲的植物，扎根在残骸上汲取养分。
有的则是半透明的灵体，在虚空中飘荡。
甚至有一次，他们远远看到一具庞大的、由无数兵器残骸拼接而成的巨人，沉默地坐在一颗死去的行星核心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煞气。
那些存在大多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便各自忙碌，或者迅速远离，带着一种深深的戒备与麻木。
在这里，生存是唯一的主题，冷漠是通用的语言。
不知穿梭了多久，前方的灰暗虚空中，出现了一片相对“明亮”的区域。
那并非光芒，而是一种……能量的汇流。
无数条色彩斑斓、由精纯能量和破碎规则构成的“溪流”，从四面八方那些世界残骸中渗出，如同百川归海，向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汇聚而去。
而在那汇聚之处，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
漩涡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其中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有无数规则诞生又破碎，散发出极其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波动。
那就是——源池！
源池周围，漂浮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平台”。
这些平台有些是天然的巨大世界碎片，有些则明显是后天改造而成。
上面建造着简陋甚至怪异的建筑，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身影在其中活动。
那里就是拾荒者口中的“交易点”。
越是靠近源池，那股混乱而磅礴的能量威压就越发强烈。
慕容九感到自身的雷霆剑意受到了极大的压制，白素的星辉也变得晦暗不定。
无痕和林战更是脸色惨白，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唯有王起，仿佛不受影响，他体内的混沌核心似乎很享受这种混乱的能量环境，断界之刃也传来愉悦的轻鸣。
引路的拾荒者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只有方圆数里的小型碎片平台上落下。
这个平台边缘粗糙，中央搭建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由不明金属和骨骼构成的棚屋，显得十分破败。
“大人……这里就是‘碎骨平台’，是……是小人们的聚集点之一。”
拾荒者卑微地介绍道，“源池附近有规则……禁止大规模争斗……但……也要小心……”
它话音未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便从那些棚屋的阴影中投了过来。
那是几个形态各异的遗民，有的身上覆盖着岩石般的甲壳，有的长着复眼和节肢。
它们打量着王起这几个“生面孔”，尤其是在气息相对较弱的慕容九、白素以及状态糟糕的无痕林战身上停留，目光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
在这资源匮乏的归墟边缘，新来的、尤其是看起来不够强的“残渣”，往往意味着……肥羊。
一个身高近丈、浑身覆盖着暗红色鳞片、头顶生长着弯曲犄角的类人形遗民，咧开布满利齿的大嘴，挡在了王起等人面前，猩红的目光扫过慕容九和白素，带着淫邪与贪婪。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它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踏上碎骨平台，要交‘落脚税’！把你们身上值钱的‘源质’，还有这两个雌性……留下！”
它身后那几个遗民也发出哄笑，缓缓围拢上来，杀气弥漫。
慕容九眼神一寒，紫电剑瞬间出鞘半寸，雷光炸响！
白素也面覆寒霜，星辉针悬浮身前。
那引路的拾荒者吓得缩到了王起身后，瑟瑟发抖。
王起看着那挡路的犄角遗民，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如同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几个围拢上来的遗民。
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犄角遗民。
然后，开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灵魂冻结的冰冷：
“滚。”
一个字。
如同律令。
那犄角遗民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它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锋锐又极致死寂的意蕴，如同无形的刀锋，瞬间穿透了它的鳞甲，穿透了它的血肉，直接作用在了它存在的核心之上！
那不是能量的压迫，那是……存在层面的否定！
它那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无边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它所有的贪婪与凶戾！
它想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后退，却感觉四肢百骸都不再属于自己！
在它身后那几个遗民惊骇的目光中，这犄角遗民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灵魂，软软地瘫倒在地，暗红色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没有伤口。
没有流血。
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字。
一个看起来颇为强大的遗民，便已……生机断绝！
死寂。
碎骨平台上，原本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消失，棚屋阴影中的存在们如同受惊的老鼠，仓皇隐匿。
那几个围拢上来的遗民，更是骇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后退，看向王起的眼神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慕容九和白素也怔住了。
她们知道王起很强，但没想到，在这规则诡异的归墟边缘，他依旧强得如此……不讲道理！
一个眼神，便能决人生死！
王起看也未看那具迅速失去活性的尸体，迈步向前，走向平台边缘，眺望着远处那巨大而混乱的源池漩涡。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那引路的拾荒者跪伏在地，身体抖得像筛糠，对王起的敬畏达到了顶点。
王起望着源池，目光深邃。
他能感觉到，那源池深处，除了混乱的能量和规则碎片，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波动？
与那“观测者”同源，却又有所不同？
这片所谓的归墟边缘，这源池，这时间货币的规则……背后隐藏的真相，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许，不用急着去找那些“观测者”了。
先在这“垃圾堆”里……
好好“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