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踏入星寂之门的瞬间,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并非坠落感,而是一种存在的剥离感。
声音、光线、气味,一切感知到的外界信息被瞬间切断,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粘稠的黑暗包裹着他,这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光在这里失去了“明亮”的意义,空间失去了“远近”的概念,时间也仿佛陷入了停滞。
唯有脚下传来的触感是真实的——那是一片冰冷、坚硬、光滑到极致的平面,延伸至无尽的远方。
他低头,能看到自己,看到手中的断界之刃,但除此之外,目力所及,只有一片永恒的、死寂的灰暗。
这里,是规则的废墟,是概念的归墟。
他体内那灰金二色的混沌之力,在进入此地的刹那,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产生了剧烈的共鸣与躁动。
左眼的终末之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传递出近乎欢愉的颤栗,疯狂地汲取着周围那精纯到极致的寂灭本源。
右眼的金芒则如同风中残烛,被压制到了极限,艰难地维系着那一丝属于“王起”的意志与“逆寂”的法则。
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融化在这片寂灭的海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失去自我,化为纯粹的“终末”规则。
不能沉沦。
王起强行稳住心神,断界之刃插入脚下那冰冷的平面,以刀为锚,定住自身那即将溃散的“存在”概念。
他异色的瞳孔燃起炽烈的光芒,左眼吞噬,右眼坚守,在这绝对的虚无中,硬生生开辟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脆弱的“领域”。
他抬头,望向这片归墟的“深处”。
在那里,他“看”到了光源。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规则的显化。
那是一团无法形容其形态、其色彩的“存在”,它仿佛是一切终结的具象,是万物的最终归宿。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同时又带着令灵魂冻结的冰冷死寂。
寂灭本源。
王起能感觉到,他左眼的力量,正是源自于此,或者说,是同一种力量在不同层面的体现。
而此刻,这本源似乎因为他的闯入,从亘古的沉睡中,苏醒了一丝意志。
一股庞大、冰冷、不含任何情感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扫过王起。
没有敌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对“异类”存在的……排斥与同化。
咔嚓……咔嚓……
王起以断界之刃和自身意志构筑的脆弱领域,在这股意念的扫荡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开始出现碎裂的迹象!
那冰冷的寂灭意志,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侵蚀着他的身体,瓦解着他的神魂!
他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浮现出灰败的纹路,思维变得迟滞,属于“人”的情感与记忆,如同褪色的画卷,开始模糊。
慕容九带着担忧的惊呼,白素决然的眼神,王磊霍沧海的忠诚……这些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却仿佛隔着一层越来越厚的冰墙,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不!
王起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右眼的金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炽盛了一瞬,将那冰墙震出裂痕!
他不能在这里迷失!他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还有必须要走完的路!
断界之刃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发出了悲鸣般的震颤,刀身上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但流淌的混沌光泽却愈发浓郁。
他不再被动防御。
他主动引导着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混沌之力,尤其是左眼那近乎失控的终末之灰,将其灌注于断界之刃中!
然后,他对着那团代表着寂灭本源的“存在”,挥出了刀!
这不是斩向实体的刀,而是斩向“概念”的一刀!
刀光离刃,并非飞向那团光源,而是融入了这片归墟的规则本身。
灰蒙蒙的刀意如同病毒般扩散,它所过之处,那绝对的、同质化的寂灭,被强行“界定”出了“差异”,被“裁定”出了“边界”!
王起在以他独有的“断”之规则,对抗这片空间本身的“终末”法则!
他在试图……为这绝对的虚无,划定界限!为自己,争夺一片立足之地!
轰!!!
仿佛两个世界的碰撞!
无形的规则风暴在王起与那寂灭本源之间爆发!
归墟的空间剧烈扭曲、震荡!那永恒的死寂被打破,出现了混乱的乱流!
王起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离体便化为灰色的冰晶消散。
他身体表面的灰败纹路加速蔓延,左眼的灰暗几乎要彻底吞噬整个眼眶,右眼的金芒摇曳欲熄。
但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那一刀“界定”出的规则边界,虽然摇摇欲坠,却顽强地存在着,将渗透而来的同化之力暂时阻隔在外。
那团寂灭本源似乎被这渺小存在的反抗所“触动”,那冰冷的意念再次扫来,这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注视”的意味。
它“看”着王起,看着他那挣扎的、矛盾的力量,看着他那试图在终末中定义“存在”的狂妄。
然后,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寂灭之力,如同星河倒卷,向着王起和他那脆弱的边界,缓缓压来。
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排斥,而是带着某种……审视般的碾压。
王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整个宇宙的终结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刀上,压在了他的灵魂上。
他的骨骼在呻吟,他的意志在颤抖。
他能挡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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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骸殿内。
慕容九和白素眼睁睁看着王起的身影被星寂之门吞噬。
那门扉在吸纳了所有傀儡魂力后,光芒逐渐内敛,缓缓缩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旋转的灰暗漩涡悬在半空,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王起……”慕容九冲到那漩涡前,却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推开,无法靠近。
她脸色苍白,紫电剑无力垂落。
白素强忍着体内星族本源的躁动与虚弱,仔细观察着那缩小的门扉,星眸中光芒闪烁:“门没有完全关闭!他还在里面……他在对抗里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大殿角落的阴影中,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
正是之前那灰袍人!他依旧面容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他看都未看地上紫辰等人留下的灰烬,目光直接落在缩小的星寂之门上,发出毫无感情的沙哑声音:
“种子已播下。”
“静待……花开。”
说完,他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慕容九和白素心中同时一寒!
这灰袍人是谁?他口中的“种子”和“花开”又是什么意思?
王起踏入星寂之门,难道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指向了门后那片未知的寂灭归墟,指向了正在其中独自奋战的那个身影。
慕容九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发白。
白素闭上眼,全力感应着那星寂之门后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波动,试图找到一丝联系,一丝希望。
大殿内,只剩下那旋转的灰暗漩涡,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