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艳芳的舞台领域位于灵寂之地的一处高台，远远望去就像悬浮在空中的一颗明珠。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听到那里传来的歌声和观众的欢呼声，永不停歇。
“梅姐的舞台永远在开演唱会。”黄家驹轻声解释，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那是她最后的执念，也是她最深的牢笼。”
潘学斌眯起眼睛，能看见那片区域散发着不稳定的光芒，就像电压不稳的灯泡，时而明亮耀眼，时而黯淡无光。
当他们走近时，眼前的景象让潘学斌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舞台，梅艳芳正在台上倾情演唱，台下是无数欢呼的观众。但整个场景就像一张不断跳帧的老电影，舞台的布置在快速切换——时而华丽如红馆演唱会，时而简朴如早期登台的夜总会。
更诡异的是，梅艳芳的演出服也在不停变换，从华丽的婚纱到帅气的西装，从性感的短裙到优雅的长袍。而她的歌声时而是巅峰时期的清亮高亢，时而是生命末期的沙哑疲惫。
“这比阿玲的情况还要复杂。”吴孟达咋舌道，“这么多记忆混在一起，难怪会不稳定。”
林正英面色凝重：“梅艳芳承载的不仅是她个人的记忆，更是整个香港乐坛黄金时代的缩影。她的执念太沉重了。”
潘学斌仔细观察着舞台的结构。在他的感知中，这个领域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各个部件都在以不同的频率振动，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我们需要进去。”潘学斌下定决心，“但要小心，这种程度的不稳定很危险。”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先别急着进去。”
众人回头，看见张国荣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他穿着《阿飞正传》中的那身白色背心，眼神忧郁而深邃。
“哥哥！”吴孟达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张国荣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盯着那个不断变换的舞台：“梅妹的情况我很了解。她的问题不在于舞台本身，而在于她无法接受演出终将结束的事实。”
他转向潘学斌：“潘师傅，你的方法很特别。但梅妹的执念不同于其他人，她不是在逃避痛苦，而是在拒绝结束。”
潘学斌思考着这句话的深意。在前世，他处理过无数设备故障，但最棘手的从来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无论如何，我们得试试。”潘学斌说，“站在外面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在张国荣的带领下，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梅艳芳的领域。一进入其中，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呼声就包围了他们。舞台上的梅艳芳正在演唱《女人花》，歌声凄美动人。
但潘学斌注意到，每当一首歌接近尾声时，整个场景就会突然重置，又回到演唱会开场时的状态。梅艳芳就像被困在时间循环里，永远无法完成最后的谢幕。
“她卡在了2003年的告别演唱会上。”张国荣轻声解释，“那是她最想完美呈现，却因为病情而无法如愿的演出。”
潘学斌点点头，开始释放光丝探测舞台的结构。但这一次，他的光丝一接触舞台就剧烈抖动，难以稳定下来。
“不行，情感负载太强了。”潘学斌皱眉，“整个领域都被一种强烈的不甘情绪渗透，我的方法难以生效。”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梅艳芳突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她的歌声停顿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继续演唱，仿佛不愿被任何人打扰。
“她看见我们了。”吴孟达说。
“但她不愿意停下来。”林正英补充道，“对她来说，停下就意味着结束。”
黄家驹突然放下吉他：“也许我们不该打断她，而是应该加入她。”
这个提议让众人都愣住了。
“加入她？”潘学斌疑惑地重复。
家驹点点头：“既然她无法结束这场演出，也许我们可以帮她完成它。不是强行停止，而是让这场演出有一个真正的结局。”
张国荣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想法很好。梅妹最在意的就是给观众一个完美的告别。如果我们能成为她的观众，真正地欣赏这场演出，也许...”
潘学斌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不再是修理机器，而是参与一场仪式。他收起光丝，认真地点点头：“那就让我们做她最后的观众吧。”
众人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开始认真观看演出。潘学斌虽然对粤语歌不太熟悉，但也能感受到梅艳芳歌声中的情感力量。那不只是表演，而是一个艺术家用生命在歌唱。
演出进行到中途，梅艳芳再次唱起《夕阳之歌》。这一次，当她唱到高潮部分时，声音突然沙哑，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
舞台开始剧烈震动，场景在红馆和医院病房之间快速切换。台下的观众身影变得模糊不清，欢呼声变成了嘈杂的噪音。
“又要重置了。”张国荣焦急地说，“每次到这里就会...”
潘学斌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向舞台。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光丝修复，而是伸出手，用一种坚定而温和的语气说：“梅小姐，你的演出很精彩。但现在，是时候谢幕了。”
梅艳芳怔怔地看着他，歌声戛然而止。整个领域陷入诡异的寂静。
“谢幕...”她喃喃自语，眼神迷茫，“可是我还没有...还没有唱完...”
“你已经唱得够多了。”潘学斌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的歌声感动过无数人，这就够了。完美的告别不在于时长，而在于真诚。”
黄家驹也走上舞台，抱起吉他：“梅姐，让我们陪你完成最后一曲吧。”
张国荣、吴孟达、林正英也相继上台。没有商量，没有排练，但一种默契在众人之间流淌。
梅艳芳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众人，眼眶微微发红：“你们...”
“我们是你的观众，也是你的朋友。”张国荣温柔地说，“让我们陪你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黄家驹弹起《夕阳之歌》的旋律，张国荣轻轻和声，吴孟达和林正英虽然不擅长唱歌，但也用他们的方式表达着支持。潘学斌不会唱歌，但他用光丝在舞台周围构建了一道柔和的光晕，让整个场景显得庄重而温馨。
梅艳芳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歌唱。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完美，却格外真实。沙哑处透着坚韧，高昂处带着释然。
当她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时，整个领域并没有重置，而是开始缓慢地变化。舞台的灯光渐渐柔和，观众的欢呼声变成了温暖的掌声，然后慢慢消散。
“原来...结束并不是那么可怕。”梅艳芳轻声说，脸上浮现出释然的微笑。
潘学斌能感觉到，整个领域的结构正在重新组织。不再是循环往复的演唱会，而是变成了一个更加稳定的记忆空间——有舞台，有观众席，但也有后台、休息室，就像一个完整的演艺中心。
“你不需要永远表演，”潘学斌说，“但你可以永远拥有这个舞台。在你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
梅艳芳点点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平静的光芒：“谢谢你，潘师傅。也谢谢大家。”
就在这时，整个灵寂之地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哭泣，随后是某种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来自世界深处的不安。
林正英警觉地抬头：“不对劲。这种震动...我从未感受过。”
张国荣也皱起眉头：“好像整个灵寂之地都在颤抖。”
潘学斌感受到一种熟悉的不安——那是在化工厂工作时，设备即将发生重大故障前的预兆。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轻声说，目光投向远方的光影漩涡。
梅艳芳的舞台稳定下来，但灵寂之地的其他区域，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而潘学斌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另一个角落，一个穿着功夫服的身影正注视着这一切。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
“终于开始了。”李小龙轻声自语，“平衡即将被打破，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