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正措施?”“探针”(叶辰)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情绪——一丝好奇,一丝不安,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这听起来……很像是在为干涉他国内政,甚至为某些破坏行动找借口。难道仅仅因为某个国家或地区的科技发展路径不符合你们所谓的‘法则’,你们就有权去‘矫正’吗?”
“引导者”的光晕平静地波动着:“我们谈论的不是狭隘的国家或地区,而是人类文明这个整体。当一艘大航船即将驶向冰山时,难道因为舵手不相信冰山的存在,或者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航线正确,其他人就应该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整船人覆灭吗?有时候,局部的、短暂的‘痛苦’,是为了避免全局的、永恒的‘毁灭’。”
“所以,你们自诩为救世主?”“批判者”尖锐地反问,“凭什么你们认定的航线就是正确的?历史上多少灾难,都是以‘为了你好’的名义造成的!”
“并非自诩救世主,”“逻辑”那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只是试图成为理性的声音和……必要的工具。我们的判断基于严谨的模型和数据分析。例如,我们对东方近期在GJ-273b信号刺激下,加速推进恒星际探索技术的行为,评估风险等级为‘极高’。这无异于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试图闯入一片充满未知危险的原始森林。这种鲁莽的行为,不仅可能为自己招致毁灭,甚至可能为整个地球文明引来我们无法想象的威胁。”
话题终于被引向了更具体、也更敏感的方向。
“探针”立刻反驳:“但这只是你们的评估!探索未知是文明的天性!因为惧怕可能的危险就放弃对星空的向往,这本身就是文明的倒退!东方的探索是在充分准备和严格安全保障下进行的……”
“安全保障?”“引导者”轻轻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真正的宇宙尺度危险面前,你们所谓的安全保障,可能如同纸糊的城墙。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无法回头。有些存在,一旦惊动,就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
他顿了顿,虚拟会议室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蕴含力量:“更进一步说,当前人类文明的整体素质,是否真的准备好了拥抱如此强大的科技?内部的纷争、贪婪、短视、暴力……这些根植于人性深处的弱点,在拥有了足以毁灭星辰的力量后,会带来什么?加速自身的灭亡吗?”
“因此,”“逻辑”接口道,“在真正放开技术锁链之前,或许我们更需要做的,是净化人类文明本身。要么通过教育、引导和……必要的筛选,提升整体文明层次;要么,就必须对技术的扩散和应用,施加更严格、甚至是绝对的控制。将危险的技术,交由极少数经过‘验证’的、理性的、以文明存续为最高目标的个体或组织来掌管。”
技术锁死与人类净化。
这两个核心理念,终于在这场匿名线上会议中,清晰地浮出了水面。
“自由科学家联盟”或者说其背后的“净世”组织,其根本立场并非完全反对技术发展,而是反对技术在“不成熟”的人类社会中“无序”扩散。他们主张由所谓的“精英”和“理性者”垄断高危技术,并对人类文明本身进行“净化”或“引导”,以确保文明的“正确”走向。
这与叶辰和东方所倡导的科技普惠、共享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形成了根本性的、不可调和的冲突。
会议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引导者”做了总结陈词,再次强调了“自由科学家联盟”的“崇高使命”,并欢迎有志于此道的“同道”在未来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叶辰退出了虚拟会议室,摘下了头盔。
窗外,天色已近黎明。他脸上没有任何疲惫,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
“陷阱已经踩了,狐狸尾巴也露出来了。”他低声自语,“技术锁死?人类净化?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来,这场斗争,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对抗,更是文明发展道路的理念之争。”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烛龙”调查组:“会议记录和分析报告已经传送过去。重点监控赵工,以及所有与海外pmc、‘自由科学家联盟’可能相关的线索。对手的面目越来越清晰,我们的反击,也要开始了。”
黎明前的黑暗中,“龙渊”基地如同蛰伏的巨兽,开始磨砺它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