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清辞毫不留情的商业绞杀下,压低价格、截断货源、挖走匠人、散布不利谣言,种种商业上合法或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手段层出不穷,犹如无形的风刀霜剑,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二房的根基。
二房的产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债主盈门,昔日门庭若市的院落变得门可罗雀。
走投无路的张承怀,被逼到了绝境,开始暗中联系牙行,试图变卖一些不易察觉的祖传田产以渡过难关。
然而,他刚与牙人接触,消息便已传到张清辞耳中。
早已被收买的赵小六,便将一叠厚厚的罪证,包括张承怀早年与人合谋侵吞公账、暗中放印子钱逼死过人命,及与某些官员的不法往来的种种罪证,全部交给了张检,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些连张承怀自己都快忘记的陈年旧事。
时机已到。
张清辞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护卫,将张承怀强行押解至祠堂。
依旧是那森冷的祠堂,烛火摇曳,映照着张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映照着张承怀惨白绝望的脸。
张承怀被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着被扔在面前的罪证,脸色再无一丝血色。
“二叔,你是想自己了断,留杨氏婶娘和清雪妹妹一条生路”,张清辞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冰冷刺骨,“还是想让我将这些东西送去官府,让你身败名裂,累及妻女?”
“毒妇,张清辞你这个毒妇。”
张承怀看着那些熟悉的罪证,又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眼神闪烁的赵小六,破口大骂:“赵小六,你这背主忘义的狗东西,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害我,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张承怀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护卫死死按住。
赵小六脸色煞白,低着头不敢言语。
骂完,张承怀颓然倒地,老泪纵横。
为了保全妻子女儿,他别无选择。
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怨毒,张承怀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挣脱了护卫的钳制。
在所有族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祠堂中央那根坚硬的红漆柱子。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祠堂回荡,鲜血如同凄艳的花朵,瞬间在柱子上绽开,又缓缓流淌而下。
张承怀的身体软软倒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杨氏与女儿张清雪闻讯赶来,看到张承怀的尸体,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张清辞,你不顾血缘亲情,逼死亲叔,罔顾人伦。”
杨氏指着面无表情的张清辞,声音凄厉:“你不得好死,你简直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张家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你。”
张清辞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仿佛在看两只蝼蚁,转身便走,留下一句:“安葬了吧。”
然而,张承怀的死,并未换来妻女的安宁,张清辞的脚步却是丝毫不停。
她深知斩草不除根的道理。
很快,就在张承怀草草下葬后不久,通过赵小六的“运作”,杭州城内忽然流传起关于张清雪与人“私通书信”、“行为不检”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
本就因父兄接连惨死而精神濒临崩溃的张清雪,不堪受辱,在一个深夜,为了自证清白,用一把做女红的剪刀,结束了自己年仅十六岁的生命。
杨氏接连遭受丧夫丧女之痛,彻底崩溃。
她抱着女儿冰冷僵硬的尸体,披头散发,一路哀嚎着冲到听雪阁门前。
当着众多吓傻了下人的面,杨氏用一根金簪,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窝,血溅台阶,死不瞑目。
她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站在台阶上冷眼旁观的张清辞。
李氏闻讯,跌跌撞撞赶来,看到的已是两具尸体。
她抱着杨氏尚有余温的身体,哭得几乎晕厥,对着张清辞苦苦哀求道:“辞儿,我的儿啊!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收手吧!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张清辞看着李氏悲痛欲绝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但旋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
李氏看着她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最终心灰意冷。
她选择了彻底逃避,回到自己的小佛堂,闭门不出,终日青灯古佛,敲经念佛,再不问世事。
张清辞几次前去探望,李氏都拒不相见。
她在佛堂外默立良久,最终只是淡淡吩咐孙嬷嬷:“好生伺候夫人,一应所需,不得有误。”
与此同时,自以为立功的赵小六,得意洋洋地找到冬晴讨赏。
冬晴巧笑嫣然,满口答应,还凭借着自己的美貌,言语间极尽诱惑,将赵小六引入了自己的闺房。
赵小六被美色所迷,晕头转向地跟了进去。
然而,他刚踏入房门,冬晴脸色骤变,猛地撕扯开自己的衣襟,尖叫着“救命”冲了出去。
早已“恰好”路过的孙嬷嬷立刻带人赶到,指挥护卫将目瞪口呆的赵小六当场拿下。
“孙嬷嬷!赵小六他…他早就对奴婢百般纠缠,今日竟敢闯入奴婢房间,欲行不轨。”冬晴哭得梨花带雨,衣衫不整,我见犹怜。
赵小六这才反应过来中了圈套,急得满头大汗,大声辩解:“不是,是她勾引我,是她让我进来的,孙嬷嬷明鉴啊!”
恰在此时,张清辞闻讯赶来,她冷漠地扫了一眼场面,根本不给赵小六分辩的机会,直接下令:“此獠心怀不轨,竟敢欺辱我贴身侍女,罪无可赦。”
“堵上他的嘴,拖下去,杖毙。”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处置完赵小六,张清辞走到冬晴身边,假意关心:“没事吧?”
冬晴抬起泪眼,与张清辞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低声道:“奴婢无事,谢大小姐为奴婢做主。”
张清辞微微颔首,带着冬晴离去,走过回廊时,才低声赞了一句:“做得好。”
是夜,听雪阁内烛火摇曳。
张清辞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武明空的手札。
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抚摸着那些早已熟悉的字迹,眼神时而痴迷,时而狂热,时而空洞。
“娘。”
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您看到了吗?当年直接参与逼死您的主犯,他们都一一遭到了报应,张家的嫡系血脉都已经断了,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肩膀耸动幅度也渐增。
“他们都付出了代价,张家这个困死了您的肮脏牢笼,我会把它彻底撕碎,用他们的血,为您献祭!”
她的表情变得狰狞,又忽然转为孩童般的委屈,对着空气哽咽:“娘,您别怪我狠心,是他们先对不起您的,是他们逼我的。”
“娘,您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她忽然伏在案上,肩膀抽动,发出压抑的呜咽:“所有对不起您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随即,她又挺直了脊背,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对冥冥中的武明空保证:“我会走下去的,一直走下去,让所有人都匍匐在脚下,直到这世上,再无人敢欺辱我们分毫,直到您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烛火将她时而癫狂、时而哭泣、时而狠厉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她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用仇恨与偏执构筑的世界里,与手札为伴,与亡母对话,与内心的魔鬼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