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飘出的纸条在我掌心发烫。
我接住,展开。
半张作业纸,边缘烧焦。红蜡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叉,旁边写着:“爸爸,我怕黑。”
字是她写的。笔迹和书包里那张全家福一模一样。
我喉咙发紧,把纸条塞进冲锋衣内袋,贴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点体温。
抱着女儿的手没松。她脑袋靠在我肩上,呼吸轻得像快断了的线。
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嘎——”声,越来越响。
不是水流声,是主阀在转动。有人在加压。
我立刻转身,背贴铁壁,脚底防弹布条卡进排水管横向肋条。身子往左斜滑,避开正下方竖井口——那种地方一旦灌水,就是高压水刀,能把人撕成两半。
身体顺着倾斜管道下滑,速度快得控制不住。右腿旧伤突然抽筋,整条腿像被铁钳夹住。我咬牙蹬墙,借反作用力扭转方向,硬生生把下坠轨迹掰向左侧岔道。
哐!
落地时单膝跪地,膝盖砸在水泥地上,震得牙根发酸。我没管疼,第一时间翻滚卸力,把她护在怀里,用后背挡住可能飞溅的碎石。
睁开眼,绿色视野里,前方是一条三百米长的倾斜管道,坡度至少六十度。内壁全是湿滑青苔,几处塌陷堵住了半边路。远处有微弱红光闪烁,像是检修平台的警示灯。
系统提示浮现在眼前:【次级引爆源倒计时00:47,功率持续上升】。
我解开背包,手伸进去摸系统刚给的“降落伞组件”。
包装拆开,里面没有伞包。
是一整套婴儿用品:保温毯、奶瓶、尿布……全是我十年前在医院醒来那天,护士递给我的那些东西。当时我没敢接,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头。
现在它们又回来了。
我盯着那块裹在外面的高强度反光铝膜,猛地扯下来,三下两下把女儿裹紧。她的脸露在外面,嘴唇发紫,但体温似乎稳住了点。
我把其他东西塞回背包,铝膜一角划破了,在指尖留下一道细痕。
起身时,左臂突然一阵刺痛。低头看,冲锋衣袖子破了条口子,血已经渗出来。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刚才蹭到管壁的锈铁。
不重要。
我一手抱她,一手撑地,开始往前挪。
管道太窄,只能侧身横移。我用腰间匕首钉进管壁当支点,每走一步都得先把女儿固定好,再腾出手去够下一个着力点。
走到一半,头顶“砰”地炸开一声闷响。
水泥块崩落,混着高压水柱喷下来,打得我肩膀生疼。我立刻缩身,把她整个罩在身下。水柱冲得视线模糊,夜视仪差点脱手。
等水流稍弱,我抬头看,发现前面又有两处塌方,中间只留一条半人高的缝隙。
必须爬过去。
我蹲下,让她趴在我背上,用背包带绑牢。她脑袋垂在我颈窝,呼出的气息凉得吓人。
钻进第一道缝隙时,右肩撞上突出的钢筋,整个人失去平衡。我本能地伸手撑地,手掌直接按在一块碎玻璃上。
疼。
但我没叫。
只是慢慢把手指从玻璃片底下抽出来,换手继续往前爬。
第二道缝隙更低。我只能匍匐前进,肚子贴地,背部高高拱起才能不压到她。
爬出去那一刻,前方豁然开阔。
是个圆形检修平台,直径七八米。中央立着混凝土墩,四周堆着废弃零件。右侧有扇铁门,通往通风竖井——那是唯一的出口。
可就在我们踏上平台的瞬间,两侧高台突然亮起探照灯。
强光刺得我瞬间失明。
下一秒,枪声响起。
子弹打在脚边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花。穿甲弹,能打穿防弹车的那种。
我扑向最近的混凝土墩,把她轻轻放在凹槽里。抽出最后一把飞刀,插在面前地上——这是标记,也是底线。只要我还站着,就不能再往后退一步。
左边高台,枪手正在换弹。
我抓起战术手电,猛地掷向右侧空地。手电滚动,发出金属摩擦声。两个枪手同时转向。
就是现在。
我冲出去,贴地翻滚,接近右侧死角。一枚子弹擦过左臂,火辣辣地疼。我没停,反手甩出匕首。
匕首旋转飞出,正中右边机枪支架。金属断裂声清脆响起,对方火力中断两秒。
够了。
我冲到掩体后,立刻检查她的情况。
还在呼吸。脉搏比刚才有力了些。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抱她冲向通风竖井,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主管道炸裂。
高压污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夹杂着碎石和铁片,砸得平台咚咚作响。我猛地转身,用整个后背将她死死压在凹槽内。
水流冲击力太大,整个人几乎被掀翻。我咬牙撑住,膝盖抵住地面,双手牢牢箍住她的身体。
污水漫过脚踝,迅速升到小腿。
耳边全是轰鸣,分不清是水声还是枪声。我只知道一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她碰一滴脏水。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势头终于减弱。
我缓缓松开手臂,回头看她。
铝膜还在,裹得严实。脸上的水是流下来的,不是血。
我抬手抹了把脸,喘了两口气。
站起身,准备带她走。
可就在这时,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波动,来源方向——北纬39°12′,东经96°45′】
我没动。
那个坐标……我在哪见过?
脑子里闪过雪山实验室的残骸,冰层下的金属门,还有周婉宁倒下时,后背伤口的位置。
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女儿,把她重新抱紧。脚步朝通风竖井挪了两步,又停下。
不对劲。
这么安静。
敌人不会只放两枪就撤。
我耳朵贴地,听震动频率。
除了滴水声,什么都没有。
太干净了。
我慢慢转头,看向刚才扔飞刀的地方。
地上那把刀不见了。
不是被水冲走的。水流方向不对。
我眯起眼,盯着地面。
刀是被人拿走的。
而且就在刚才,我背对的时候。
我缓缓把手摸向腰间,只剩空鞘。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咳嗽。
不是她发出的。
是从通风竖井深处传来的。
有人在下面等着。
我抱紧女儿,一步步退回到混凝土墩后。背靠着冰冷水泥,右手悄悄摸出背包里的铝膜碎片,捏在掌心当武器。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我瞳孔收缩。
看见通风竖井的铁门边缘,露出一角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