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爸爸好厉害！”
加密通讯器的小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用专业软件制作的简易动画。一颗胖乎乎的火箭，努力地喷着小火苗，歪歪扭扭地飞过星空，最终稳稳地落在一个画着笑脸的星球上。
动画下方，跳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科学家！晓晓生日快乐！】
看着这充满童趣的画面，陈默冷峻的面部线条彻底柔和下来，眼底漾开一抹几乎要溢出的温柔。
这是晓晓用妈妈手机上的幼儿绘图软件，自己一点点画出来，再由苏婉清帮忙合成的小动画。在他这个真正的国家级火箭专家眼里，这动画简陋得可爱，却比任何一份完美的工作报告都更让他心动。
“看到了，爸爸看到了。”他对着通讯器轻声回应，尽管知道这只是单向信息传递，他也仿佛能透过屏幕，摸到女儿软乎乎的小脸，“晓晓真棒，动画做得真好。”
今天，是叶晓晓小朋友的五岁生日。
而他这个父亲，依旧缺席。
巨大的愧疚感再次漫上心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想起前几天苏婉清视频里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赵老提到的“幼儿园小纠纷”，心里那丝微澜再次荡漾开来。
晓晓……在幼儿园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婉清没有再说，或许真的只是孩子间无伤大雅的小摩擦，已经解决了。他不能因为自己过于敏感，而动用不该用的资源去探查，那是对她们母女正常生活的一种干扰。
他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生日“盛宴”上。
指挥中心他的专属休息室内，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亲朋好友的环绕。只有他，和屏幕上女儿的笑脸。
他拿出一个军方特制的、能长时间保鲜的食品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块造型略显朴拙，但点缀着鲜红草莓的小蛋糕。这是他用基地厨房有限的材料，凭着记忆中学来的步骤，亲手为女儿做的。
“晓晓，生日快乐。”他对着屏幕，轻声说，然后用叉子小心地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草莓的微酸。味道算不上顶好，甚至有些地方烤得有点焦，但陈默却吃得异常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这一刻，他不是“执剑人”，不是国之重器，只是一个深深思念着女儿的父亲。
……
临江市，那个普通的居民小区家中，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温暖的灯光下，苏婉清端着一个小小的、但装饰着晓晓最爱艾莎公主的生日蛋糕，从厨房走出来，轻声唱着生日歌。
叶晓晓头上戴着金色的生日皇冠，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蛋糕上跳跃的烛火。
“晓晓，快，许个愿然后吹蜡烛！”苏婉清温柔地催促。
晓晓立刻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微微颤动。她小声地、极其认真地念叨着自己的愿望。
几秒钟后，她鼓起腮帮子，“呼”地一下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晓晓许了什么愿望呀？能告诉妈妈吗？”苏婉清一边切蛋糕，一边笑着问。
晓晓抬起头，那双酷似陈默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我希望爸爸能回来，陪我过下一次生日。还有……还有……希望幼儿园的小朋友不要再叫我‘小偷’了，晓晓没有偷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苏婉清切蛋糕的手猛地一顿，鼻子一酸，眼泪差点直接掉下来。
她慌忙背过身，假装去拿餐盘，用力眨回眼中的湿意。
那场所谓的“偷窃”风波，并没有因为她的据理力争而平息。赵家施加了压力，园方和了稀泥，最后不了了之。但“小偷”的标签，却像一块无形的污渍，粘在了年仅五岁的晓晓身上。
这几天，晓晓明显没有以前活泼了，回家后话也少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女儿一样，都在努力忘记那件不愉快的事，却没想到，这件事在女儿心里，留下了如此深的阴影。甚至在生日愿望里，都带着这份委屈。
“妈妈，”晓晓扯了扯苏婉清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忐忑，“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晓晓了？为什么他总是不回来？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送……”
苏婉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蹲下身，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傻孩子，爸爸怎么会不喜欢晓晓呢？爸爸最爱晓晓了。”
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坚定，像是在对女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爸爸是英雄，他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很多很多人的幸福和安全。”
“爸爸不是不想回来，他是不能回来。他每天都在想晓晓，比晓晓想他还要多想一千倍，一万倍。”
晓晓似懂非懂地听着，仰起小脸：“真的吗？爸爸是英雄？”
“真的！”苏婉清用力点头，挤出一个最温暖的笑容，“等爸爸忙完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让他天天送晓晓上学，接晓晓放学，好不好？”
“好！”晓晓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用力点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彩，“拉钩！”
“拉钩！”
母女俩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她们，驱散了一丝夜的寒意，却照不亮远方那正在酝酿的更大风暴。
苏婉清抱着女儿，心里却沉甸甸的。
英雄……
她的默，的确是英雄。
可这个英雄，守护了万家灯火，却偏偏让最近的这盏灯，蒙上了尘埃。
她能理解，也一直默默支持。可当女儿纯真的愿望里充满了委屈时，她第一次感到，这种理解和支持，是如此的沉重与无力。
她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女儿，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也是全部的依靠。
……
地下基地，陈默吃完了那一小块代表祝福的蛋糕。
他打开加密通讯器的记录功能，沉吟了片刻，开始录制回复。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缱绻：
“晓晓，生日快乐。爸爸看到你的动画了，非常非常棒，我们晓晓以后肯定是个大画家……”
“婉清，辛苦了。蛋糕……我尝了，和你在家做的一样好吃。”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还是将那份疑虑压了下去，只是化作一句最平常的叮嘱：
“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等我回来。”
录完，他发送了出去。
信息化作一串加密的电波，穿过厚重的地层，飞向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家。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发出这条充满温情的讯息时，他心中那盏最温暖的灯，正在现实的寒风中，摇曳不定。
女儿的生日愿望，简单而纯粹，却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终将波及到他所在的三百米地下，掀起滔天巨浪。
只是此刻，风暴来临前，一切依旧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