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然与石鹰背着昏迷的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两道撕裂暮色的闪电,穿过崎岖的山地与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谷地。沿途,两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所幸并未再遇到潜鳞猎手或其他不明势力的拦截。
当雷石部落那依山而建的粗犷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东日已然西斜,天空被染上了凄艳的紫红。部落栅栏上的守卫远远看到了他们,尤其是认出了石鹰,立刻发出了信号。
栅栏门迅速打开,两人疾驰而入,立刻引起了部落的骚动。当看到石鹰小队仅剩他一人归来,且林逍然背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烬时,聚集过来的墟民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与悲戚之色。前往圣山的凶险,他们心知肚明,但如此惨重的损失,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酋长!祭司大人!”石鹰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带着沉痛,“我们……回来了。”
很快,雷山酋长和乌木祭司便闻讯赶来。雷山看到石鹰的模样和昏迷的烬,虎目一瞪,周身雷光隐现,一股压抑的怒气弥漫开来。乌木祭司则快步上前,苍老的手搭在烬的手腕上,仔细感知着他的状况,眉头紧锁。
“先救人要紧!”乌木祭司沉声道,立刻招呼几名懂得治疗术的族人将烬小心地抬往祭司的石屋。
雷山的目光则落在林逍然身上,看到他虽然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明亮,修为似乎还有所精进,心中的怒火稍缓,沉声问道:“林使者,圣山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石鹰的队员……还有雷牙呢?”
林逍然深吸一口气,将前往雷鸣峰,遭遇人面影蛛伏击、心魔劫、摧毁影蚀塔,最终闯入影之巢穴,激战寂灭之心与影教徒,雷牙为掩护他们激活星穹古祭坛而自爆牺牲,以及他们在祭坛内的发现和归途中遭遇潜鳞猎手的事情,简明扼要却又关键细节无一遗漏地讲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周围聚集的墟民们时而发出惊呼,时而面露悲愤,当听到雷牙壮烈自爆时,许多与狰兽族群并肩作战过的老战士都红了眼眶,发出低沉的呜咽。雷山酋长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周身雷光噼啪作响,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澎湃的杀意。
而当林逍然提到星穹古祭坛的真正作用,以及可能存在的回归方向和空间节点时,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激动和议论。
“星穹古祭坛……先祖传说中的希望之地,竟然真的存在!”
“雷牙大人……它是为了守护希望而牺牲的!”
“离开这个世界?真的有可能吗?”
“那些该死的潜鳞猎手!他们竟然敢窥视圣山!”
乌木祭司在听完所有叙述后,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悲伤,有震撼,更有一种仿佛等待了无数岁月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释然。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星辰的指引从未错误。雷牙的牺牲不会白费,它的灵魂必将归于星辰,与先祖同在。”
他看向林逍然,目光灼灼:“林使者,你带来的消息,对雷石部落,对整个星陨之墟的遗民而言,都至关重要。祭坛的激活,证明了预言的真实。但随之而来的,也必然是更大的风暴。”
雷山酋长压下怒火,声音如同闷雷:“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老鼠(潜鳞猎手)不足为惧,但他们背后的势力,以及可能被祭坛波动吸引来的其他存在,才是真正的麻烦。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林逍然点头表示赞同:“酋长,祭司,当务之急有几件事。第一,全力救治烬,他是我们重要的伙伴。第二,加强部落的防御和警戒,尤其是对陌生势力的探查。第三,我需要查阅部落所有关于星钥碎片、上古星辰能量源以及空间异常的记载。第四,我们必须尽快制定下一步的计划,是优先寻找空间节点尝试回归,还是先尝试修复祭坛,或者……探寻那地核深处的古老遗迹?”
他将选择摆在了台面上。这三个方向,每一个都充满未知与风险,也都可能带来不同的机遇。
乌木祭司与雷山酋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不仅仅是林逍然团队的选择,也关乎整个雷石部落未来的命运。
“救治烬,部落会倾尽全力。”乌木祭司首先表态,“至于记载,老朽会开放部落传承密室,所有与星辰相关的骨板、皮卷,任由使者查阅。”
雷山酋长接口道:“防御之事,交给我。我会加派巡逻队,并启动几个先祖留下的应急结界。至于下一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逍然和周围眼神热切的族人,声音铿锵,“雷石部落世代守护于此,对抗‘影’之侵蚀,早已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离开,或许是部分族人心底的渴望,但绝非全部。祭坛的净化之力,若能恢复,对这片土地的意义,远超离开。”
他的意思很明显,雷石部落的根在这里,他们更倾向于修复祭坛,净化家园,而非单纯地寻找离开的方法。
林逍然理解雷山的选择。对于世代生存在此的墟民而言,家园的意义非同一般。他沉吟道:“我明白酋长的意思。修复祭坛,驱散寂灭,是长远之道,但也最为艰难,需要集齐星钥和庞大能量。而寻找空间节点,或许能更快建立与外界(尤其是青玄古星)的联系,获取援手和资源,反过来也能加速祭坛的修复。这两者并非完全对立。”
他看向乌木祭司:“祭司大人,您认为呢?”
乌木祭司缓缓道:“星辰的启示,往往需要自行探寻。老朽认为,或许可以双管齐下。林使者你们可以一边借助部落的记载,寻找空间节点的线索,尝试与外界建立联系;另一边,部落会全力协助你们探寻其他星钥碎片和能量源的消息。据古老传说,除了我们部落守护的这块‘雷源圣晶’外,在‘烈风戈壁’的深处和‘沉眠海’的海眼,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星辰碎片。”
烈风戈壁?沉眠海?林逍然将这些地名记下,这都是星陨之墟内未知的危险区域。
“至于那地核深处的遗迹……”乌木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忌惮,“那是比星辰卫道盟更加久远的传说,被称为‘纪元之墓’或‘起源方舟’。触及它,福祸难料,非现阶段所能企及。”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照顾烬的族人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喜色:“祭司大人,酋长!那位星烬族的客人醒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移步前往祭司的石屋。
石屋内,烬已经苏醒,靠坐在石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苏灵儿和云渺也在这里,显然是被之前的动静惊动,赶了过来。看到林逍然安然归来,两女都是松了口气,但看到他身上残留的血迹和疲惫,眼中又充满了担忧。
“林兄……”烬看到林逍然,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声音虚弱却带着急切,“雷牙它……”
林逍然走到榻前,按住他的肩膀,沉痛地摇了摇头:“雷牙为了掩护我们激活祭坛,自爆妖丹,挡住了寂灭之心的致命一击……它牺牲了。”
烬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拳头紧紧握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与雷牙虽然相识不久,但共同经历生死,又有共同守护星辰的信念,早已视其为战友。星烬族战士的牺牲,雷牙的陨落,让这位坚韧的族长心中充满了悲怆与怒火。
“这笔账,一定要算!”烬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寒意。
“会的。”林逍然郑重承诺,“但现在,我们需要先恢复力量,厘清局势。”他将目前的状况和接下来的打算简要告知了烬、苏灵儿和云渺。
云渺听完,清冷的眸子中闪过推演之色:“潜鳞猎手背后的势力,以及可能被祭坛吸引来的其他存在,确实是大患。我们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建立更有效的情报网络。百晓生留在祭坛研究,是个正确的选择,那里相对安全,且能第一时间感知祭坛变化。”
苏灵儿则更关心众人的伤势,她仔细检查了林逍然和烬的情况,秀眉微蹙:“你们的伤势都未痊愈,尤其是烬族长,本源受损,需要长时间静养和特定的丹药调理。我带来的药材不多了,需要尽快补充,最好能找到此界一些特有的、蕴含生机的灵物。”
情况汇总,千头万绪,但核心目标已然清晰:生存,恢复,探寻,抉择。
随后几天,雷石部落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开始高速动作起来。
雷山酋长亲自整顿防务,加固栅栏,激活了几个隐匿的防御符文,并派出了数支精锐小队,扩大巡逻范围,严密监视部落周边,尤其是通往圣山和幽暗沼泽方向的动静。
乌木祭司则兑现承诺,向林逍然、云渺开放了部落的传承密室。密室内堆积着大量古老的骨板、兽皮卷和少量的玉简,上面用古老的墟民文字和象形图案记录着部落的历史、传说、地理、草药以及……关于星辰的秘辛。
林逍然和云渺沉浸在这些古老的记载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云渺凭借其强大的推演能力和对星辰之道的理解,很快从中梳理出不少关于星陨之墟天文、地理规则的补充信息,尤其是对双日运行与灵气潮汐的规律有了更深的把握,这对他们后续的行动和修炼都大有裨益。
而林逍然,则重点搜寻关于星钥碎片和其他星辰能量源的线索。通过解读那些晦涩的传说和地图,他确认了乌木祭司提到的“烈风戈壁”和“沉眠海”确实可能存在其他星辰碎片,但记载中也明确提到了那里的极端环境和恐怖存在。此外,他还发现了一些关于“不稳定空间波纹”的零星记录,多发生在某些特定的地质断裂带或能量交汇点,这为寻找空间节点提供了方向。
苏灵儿则在部落药师和熟悉周边环境的妇人帮助下,开始系统地辨认和采集星陨之墟的特有草药。她发现,许多在此地生长的植物,虽然属性与青玄古星迥异,甚至带着一丝寂灭气息,但经过特定的处理和配伍,反而能炼制出效果独特的丹药,尤其是一些能够微弱抵抗寂灭侵蚀、稳固心神的丹药,对目前团队的状况极为有用。
烬在苏灵儿的精心调理和部落提供的资源支持下,伤势稳定下来,开始缓慢恢复。他无法进行剧烈活动,便将精力放在了与部落战士的交流上,将星烬族一些运用星辰火焰的技巧和合击战阵的经验分享给他们,提升了部落战士的整体战力。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准备中悄然流逝。五天后的一个傍晚,林逍然和云渺正在密室中对照着一块描绘着星陨之墟大致地貌的古老皮卷,讨论着可能的空间节点位置时,石鹰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林使者,云使者,”石鹰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派往幽暗沼泽方向的暗哨传回消息,那边最近确实不太平。不仅潜鳞猎手活动频繁,似乎还有几股陌生的势力在沼泽边缘出现,彼此之间还有过冲突。另外……我们在东部一处废弃的矿坑附近,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闪烁着微弱银光的金属碎片,递了过来。
林逍然接过碎片,入手微沉,触感冰凉。碎片表面刻着极其细微、结构精密的符文,这种风格与他见过的任何青玄古星、星陨之墟乃至星辰卫道盟的符文体系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
更让他心中一震的是,当他将一丝太初归元力注入碎片时,碎片上的符文竟微微亮起,传递出一段极其短暂、混乱且充满杂音的意念片段:
“……坐标……偏移……‘观测者’……指令……清除……”
林逍然的手猛地握紧,碎片边缘几乎要割破他的手掌。
他抬起头,与云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凛然。
这块碎片,不属于他们已知的任何势力。
而其上传出的意念,直指那高悬于所有世界上方的终极阴影——“观测者”!
风暴,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未知的敌人,已然将触角伸向了这片绝望而混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