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然而,苏氏却蹙紧了眉头,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亲,此计虽妙,但儿媳听闻,安乐公主的伴读人选,玉贵妃心中恐怕早已有所属意,多是其娘家亲戚或是紧密盟友家的女孩。我们梁家此刻贸然插手,若是不成,反易得罪玉贵妃,让她觉得我们梁家是意图攀附,或是别有所图,反而给家族招来祸患。”

墨兰感受着怀中女儿微微颤抖的身躯,心疼之余,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地说:“母亲所言极是,只是……若是我们换一个说法呢?不提伴读之事,只恳请陛下恩典,让婉儿有机会与五皇子殿下多见几面,全了陛下当年那句‘戏言’,也让孩子们在适龄年纪,自己……培养培养感情?至于能否成伴读,或是将来婚事如何,全看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心意,以及孩子们自己的缘分。”

这话可谓说得极其巧妙,既给足了皇帝和玉贵妃面子,又将“政治联姻”的意图,包裹在“成全陛下旧话”和“少年人情谊”的温情外衣下,显得恭顺而念旧,同时又留足了余地,即便被拒绝,也不至于让双方难堪,更不会被视作冒犯或威胁。

梁老爷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墨兰的这个说法极为赞同,他微微颔首,语气笃定:“这个说法……倒是进退有据,甚妙。可以先探探陛下的口风。陛下若真有此意,玉贵妃那边自然无话可说;陛下若无此意,或只是当年随口一言,我们也不失礼数,只当是让孩子们多了个玩伴,无伤大雅。”

一直闭目捻动佛珠的梁夫人,此刻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不见丝毫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的目光没有看婉儿,反而越过众人,落到了刚才冒失站起来的梁圭锐身上,沉声道:“锐哥儿,从明日起,你不必再去家学里混日子了。”

梁圭锐正低着头,琢磨着自己刚才的提议到底错在哪里,闻言一愣,茫然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祖母的意思。

梁夫人继续道:“城西皇家演武场,三皇子殿下的伴读,卫国公家的老三,每日辰时必到,练习骑射。你也去。不必刻意结交,更不许提家里的事,就老老实实地去练你的武艺。能混个脸熟,若机缘巧合能说得上几句话,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无妨。”

她这是在开辟另一条隐秘的社交线。三皇子的伴读卫国公府三公子,其母正是端妃的亲妹妹,卫国公府与端妃(三皇子生母)娘家关系匪浅,是三皇子一系的核心力量。让梁圭锐以“武痴少年”的身份自然接近,同样是不带明确政治目的的交往,却能无形中在三皇子一系也留下一点印记,让这张平衡之网更加稳固。

梁老爷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就这么办。婉儿的事,我明日便递牌子求见陛下,委婉提及。锐哥儿去武场,只许表现出鲁直尚武、胸无城府的样子,不许有任何机心外露,若是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梁圭锐说的,语气严厉,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梁昭连忙应声:“是,父亲,儿子一定亲自盯着他,绝不让他惹事。”说罢,他伸手拉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儿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许再多言。

梁圭锐虽仍有些懵懂,不明白祖母为何突然让自己去练骑射,但见父亲和祖父都这般严肃,便不敢再多问,只能乖乖点头应下。

棋局,已然向更深处蔓延。而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是年迈的祖父母,还是懵懂的孩童,都已成为这张巨大棋盘上,无法后退的棋子。前路漫漫,吉凶难测,唯有步步为营,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就在梁老爷和梁夫人敲定了婉儿接触五皇子(通过玉贵妃与安乐公主)、锐哥儿接触三皇子(通过演武场伴读)这两条明暗线时,一直沉静旁观的林苏(曦曦)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柔和,却像投入深潭的另一颗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了不同层面的涟漪:

“祖父,祖母,还有一处,或许我们也该留下些许痕迹。”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如洗,不含半分杂质,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四皇子那里,也不能全然当作不存在。”

梁昭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基于常理的笃定:“曦姐儿,你有所不知。四皇子母妃早年失宠,被幽居冷宫,他自小便受牵连,远离权力中心,在朝中毫无根基,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我们此刻自身难保,何必再分散精力去沾惹一个毫无希望的皇子?这不是徒增风险,自寻麻烦吗?”

林苏却轻轻摇了摇头,引用了一句她烂熟于心、此刻却恰到好处的古语:“二伯父,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她语速平缓,字字清晰,“越是看似被遗忘、被压抑的人,越有可能在绝境中磨砺出坚韧心性,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即便不能,也可能被他人当作意想不到的棋子,在关键时刻搅乱全局。将他完全排除在视野之外,或许会留下致命的盲点。”

这番话,让梁老爷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看向眼前这个年仅数岁的孙女,心中的赞赏与讶异交织——这孩子不仅心思缜密,竟还有这般逆势而思的远见!将“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避险策略,延伸到了连篮子都可能被人忽略的角落,这份格局,已然超出了许多成年人。

一直未对四皇子发表看法的锦哥儿(梁昭长子)此刻挺直了脊背,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与担当。他向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祖父,父亲,若需有人留意四皇子那边,孙儿愿往。孙儿年纪与四皇子相仿,皆喜读书,或许能以文会友,或借诗社、茶会等由头,稍作接触,既不显眼,又能打探些消息。”

他的主动请缨,让梁昭夫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也让梁老爷微微颔首——这孩子,总算有了嫡长孙该有的模样。

然而,梁夫人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地否决了他的提议:“不,锦哥儿,你不能去。”她目光锐利,一语道破关键,“你是梁家嫡长孙,是未来的侯府继承人,目标太大。你去主动接触一个失宠的皇子,太过惹眼,容易让人解读出我们梁家另有所图,甚至是在押注冷门,反而会招来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三方的猜忌,之前的布局就全白费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思忖的光芒,缓缓道出另一条更隐蔽的路径:“此事,不宜用我们梁家直系的人。我娘家吴家,有个远房的表侄媳妇,论起来,与四皇子生母的娘家,算是出了五服的同族,平素偶有往来,不算亲近,但年节间的走动尚在。”

“可以让我那表侄媳妇多上点心,”梁夫人继续说道,语气中透着老谋深算,“不必刻意接近四皇子府邸,只需在日常往来中旁敲侧击,了解些四皇子的近况,比如他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府邸中是否有异常的人或事往来,身边是否多了新的幕僚或侍从。不必深交,只需留个耳目,知道那边并非一潭死水即可。”

这安排,比直接接触更加迂回隐蔽。通过姻亲的姻亲这种几乎不引人注意的远房关系,布下一个最淡的闲子,有用最好,无用也不损失什么,关键是不会留下任何梁家主动靠拢四皇子的把柄,完美避开了所有风险。

梁老爷看向妻子,目光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与倚重:“夫人思虑周详,事事都想得这般妥帖。又要劳你动用娘家的关系了。”

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得色,只有一片沉肃:“都是为了这个家,说什么劳不劳的。”她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告诫,“今日所议诸事,无论是老爷如何向陛下递话提及婉儿,锐哥儿如何去演武场接触卫国公府三公子,还是吴家媳妇那条线如何打探四皇子的消息,皆需谨慎再谨慎,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每一步,都必须及时回报我与老爷,不得擅作主张,更不得在外显露分毫!”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的心是好的,想为家里分忧,这份心意我与老爷都看在眼里。但有些风雨,你们年纪还小,肩膀还嫩,未必顶得住。记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犯错,就是立功;不添乱,就是帮忙。 一切,以保全自身、不露痕迹为先!”

“是,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众人齐声应诺,语气中带着凛然的敬畏。

墨兰紧紧搂着渐渐止住哭泣的婉儿,感受着女儿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婆婆深谋远虑的敬佩,有对家族未来的忧虑,更有一种被这巨大危机逼迫着快速成长的沉重。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们这些女眷,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只守着内宅安稳度日了。

闹闹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知道好像大家都要去做一些很难、很危险的事。她下意识地挨着林苏,小手悄悄抓住了妹妹的衣袖,寻求着一丝安全感。

林苏回握住姐姐温软的小手,目光却投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夜色如墨,看不到半点星光,正如他们此刻面临的处境,前路茫茫,吉凶难测。

祖母的安排堪称老辣,这张网虽然处处薄弱,却尽可能覆盖了所有可能的方向,将风险降到了最低。接下来,就是等待,是观察,是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棋局中,小心翼翼地挪动那些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棋子。

御书房的空气里,龙涎香的沉静威严与檀香的清润缠绕交织,沉沉浮浮漫过梁柱。阳光透过高窗嵌着的明瓦,筛下一片细碎的金斑,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规整的菱形光影,随着微风拂动窗棂,光斑微微晃动,却丝毫不减殿内的肃穆。梁老爷身着石青色绣云纹的侯爵朝服,玉带束腰,花白的鬓发被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更显几分苍老中的持重。他屏息垂首,双臂平伸,以最标准的三叩九拜大礼俯身在地,额头轻触在微凉的金砖上,那凉意顺着肌肤渗入骨髓,却远不及御座上那人带来的威压。殿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维持着叩拜的姿态,等待着那道不高却足以定人生死的回应。

“平身吧。”

皇帝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珠落于锦缎,不高不低,听不出半分喜怒,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梁老爷心头猛地一凛——陛下果然主动提及,且一句“不成器”,已然为梁晗的事定了性。他不敢有半分迟疑,依言缓缓起身,双手拢在袖中,依旧微微躬身,脊背挺得笔直却无半分倨傲。“陛下明鉴,老臣教子无方,致使孽子梁晗耽于嬉乐,延误差事,不仅丢了梁家的颜面,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圣恩。老臣惭愧无地,今日特来请罪,任凭陛下发落。”

他的声音沉痛而恳切,字字句句都顺着那封假信与官文定下的基调,将“耽于女色、玩忽职守”的罪名稳稳坐实。没有半句辩解,不提梁晗失踪的蹊跷,也不诉伪造文书的疑点,仿佛真的只是一位教子无方的老臣,满心只有愧疚与自责。这份干脆利落的“认罪”,恰恰撇清了梁家可能因“受害者”身份而生的怨怼,更显对君上的绝对臣服。

御座上的皇帝似乎很满意他的识趣,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梁老爷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花白的发顶,带着审视,也带着几分对老臣的体恤。“子嗣之事,各有缘法,卿执掌侯府多年,勤勉有加,不必为一子之过过于自责。”皇帝的语气略缓,话锋却轻轻一转,“倒是梁昭,近来在户部办差,条理清晰,办事得力,是块可塑之才。”

提及梁昭,皇帝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梁老爷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褒奖,既是安抚,也是提点,更是一种隐晦的示意——梁家若想安稳,还需仰仗靠谱的子嗣。梁老爷连忙躬身谢恩,语气愈发恭谨:“陛下谬赞,犬子能为陛下分忧,是他的本分,更是陛下教导有方。”他顿了顿,仿佛内心挣扎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中褪去了几分朝堂上的精明,多了些属于老人的无奈与期盼,语气也添了几分恳切:“陛下,老臣今日冒昧入宫,除了为孽子请罪,实则还有一事相求。此事源于老臣的一点私心,却也全是感念陛下多年的天恩浩荡。”

“哦?”皇帝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几分兴味,“卿且说来听听。”

“老臣膝下有一孙女,名唤梁玉涵,性子温婉柔顺,知书达理,只是生来胆小怯懦,见了生人便拘谨得说不出话来。”梁老爷斟酌着词句,语速放缓,仿佛真的只是在向君上倾诉祖父对孙辈的担忧,“老臣还记得,多年前陛下曾戏言,说梁家女儿品性端方,或可配予五皇子殿下。虽是陛下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却让老臣铭记至今,只觉是天大的殊荣。这些年看着婉儿性子越发怯弱,老臣心中难免忧虑,故而斗胆恳请陛下恩典——能否让婉儿这孩子,有机会时常入宫拜见玉贵妃娘娘,或是陪伴安乐公主殿下读书?”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目光低垂,姿态放得极低:“老臣不求其他名分,只求婉儿能沾染些天家贵气,学学公主殿下的开朗大方,改改那怯弱的性子。将来若是真有福气,能得见五皇子殿下金面,也不至于失仪失态,全了陛下当年那句慈爱之言,不负陛下的厚爱。”

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将政治联姻的野心,裹上了一层对君恩的感念、对孙女性格的忧虑、对天家气度的向往的外衣。不提伴读名额的明争暗斗,只说“时常拜见”“陪伴左右”,将所有的选择权与决定权都完完全全地上交陛下,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最后那句“全了陛下当年那句慈爱之言”,更是将动机归结于对君恩的念念不忘,忠心可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皇帝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光滑的紫檀木面上轻轻点动,“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也敲打在梁老爷的心上。他没有立刻回应,目光仿佛穿透了梁老爷恭敬垂下的眼帘,直抵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意图。梁老爷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深沉与锐利,如同久经沙场的猎手审视着猎物,让他后背微微发紧,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维持着躬身的姿态,静待发落。

良久,就在梁老爷觉得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些许时,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却并未直接回应婉儿的请求,而是岔开了话题:“小五近来功课颇有进益,太傅时常在朕面前夸赞他天资颖悟,心性纯良,遇事沉稳,颇有几分皇家气度。”

梁老爷心中猛地一震——陛下主动提及五皇子,且用“天资颖悟”“心性纯良”这样的词来褒奖,这绝非随口闲谈,而是一种明确的展示,甚至是一种隐晦的暗示。他立刻躬身行礼,语气中满是真诚的赞叹:“五皇子殿下龙章凤姿,本就是天潢贵胄,又得陛下亲自教导,自然聪慧仁德,沉稳有度。殿下如此出色,实乃江山社稷之福,也是我等臣子之幸,老臣闻之,不胜欣喜。”他刻意将赞叹的落脚点放在“陛下亲自教导”与“江山社稷之福”上,既肯定了五皇子的优秀,又凸显了皇帝的教化之功,始终坚守着“忠于陛下而非皇子”的本分,未有半分刻意攀附之态。

皇帝似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对他的应答颇为满意。他不再继续谈论五皇子,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转而将话题拉了回来:“那孩子,朕还有些印象,上次宫宴上见过,确实是个安静乖巧、眉眼柔顺的好孩子。”皇帝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倾向,“玉贵妃前几日还跟朕念叨,说安乐身边的伴读大多活泼跳脱,缺个沉稳些的孩子提点着,免得总是跟着那些皮猴疯跑,误了功课。”

梁老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似乎要将他平静表面下的紧张与期盼看得一清二楚。御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衬得殿内的肃穆与压抑。

片刻后,皇帝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那抹笑意快得如同错觉,却让梁老爷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既然你有此心,婉儿这孩子品性也合宜,那便让她去吧。”皇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口谕,永昌侯府二姑娘梁玉涵,温婉淑静,品性端方,特允其入宫陪伴安乐公主读书,起居随公主仪仗,着内务府妥善安排。”

“臣,叩谢陛下天恩!”梁老爷立刻撩袍跪倒,以头触地,声音因压抑不住的激动而微微发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陛下隆恩浩荡,梁家没齿难忘,定当教导婉儿尽心侍奉公主,不负陛下重托!”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得生疼,心中却满是狂喜——成了!不仅成了,还是以陛下亲口谕令的方式,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半分错处,即便是玉贵妃那边,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一步棋,终究是走对了。

“起来吧。”皇帝淡淡开口,随手从御案旁一个雕工精巧的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枚赤金打造的长命锁。那锁身雕刻着繁复的如意云纹,两端坠着小巧的铃铛,做工极为精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而耀眼的光泽。皇帝对身边侍立的大太监示意了一下,“这个,赏给梁家二姑娘,愿她在宫中平安康健,好好陪伴公主,勤勉向学。”

大太监恭敬地接过金锁,快步走到梁老爷面前,双手奉上。梁老爷再次躬身谢恩,双手接过金锁,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直抵心底。这不仅仅是一件赏赐,更是一个象征,一个烙印,将婉儿,乃至整个梁家的一部分未来,与宫中,与玉贵妃、安乐公主,甚至与五皇子,隐隐绑在了一起。

梁老爷手捧金锁,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御书房。直到走出宫门,坐上自家的马车,隔绝了皇宫的威严与压抑,他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那金锁的纹路硌出了深深的印子,后背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梁老爷靠在车壁上,闭目沉思。面圣的过程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言语寥寥,却步步惊心,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每一个举动都关乎家族安危。他看似达成了所有目的——为梁晗请罪被轻描淡写放过,婉儿顺利成为公主伴读,且是陛下亲口指定,名正言顺。但皇帝那深沉难测的目光,那关于五皇子“天资颖悟”的特意提及,还有这枚意味深长的金锁……无不昭示着,梁家已被更深地卷入了陛下亲手操控的棋局之中,往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也更加身不由己。

回到侯府,梁老爷径直回了书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梁夫人与墨兰。他将面圣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细细说来,从陛下提及梁晗的“不成器”,到褒奖梁昭,再到婉儿入宫的请求被应允,一字一句,毫无遗漏。

当听到陛下不仅恩准婉儿入宫,还赏下一枚赤金长命锁时,梁夫人拿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金锁……这枚金锁,锁住了婉儿的前程,也暂时‘锁’住了旁人对咱们梁家站队的猜疑。陛下这是在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的心思,也准了我们的心思,但往后如何,能不能真正攀上天家,全看婉儿的造化,更要看他老人家的安排。”

她看向墨兰手中那枚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金锁,眼神中满是忧虑:“宫里不比侯府,步步荆棘,婉儿那孩子性子怯懦,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墨兰接过金锁,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这枚金锁承载着家族的期望,也预示着女儿即将踏入的深宫内苑。她想起女儿沉睡中稚嫩的脸庞,想起她平日里见了生人便躲在自己身后的模样,心中顿时被不舍与忧虑填满,眼眶微微泛红:“父亲,母亲,婉儿年纪还小,宫里那般复杂,她……她能应付得来吗?”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梁老爷看着墨兰担忧的神色,语气沉了沉,“这是梁家的机遇,也是婉儿的命。你且好生教导她,入宫后谨言慎行,多听多看少说话,凡事以安乐公主为先,依附玉贵妃,切不可卷入宫中纷争。”他顿了顿,将目光落在金锁上,“把这金锁给婉儿吧,告诉她,这是陛下亲赐的殊荣,让她谨记皇恩,莫要辜负。”

墨兰含泪点头,紧紧攥着那枚金锁,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知道,从接过这枚金锁的那一刻起,她的女儿,还有整个梁家的命运,都被推向了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轨道。

烛火在描金烛台上轻轻摇曳,将墨兰正屋的梁柱映得暖黄。

“墨兰,是我对不住你,四个孩子两个进了宫。”梁夫人那声带着歉意的叹息落下后,屋内静得能听见窗外檐角铜铃的轻响。墨兰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却不见半分慌乱,反而透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静。

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先是落在床榻上熟睡的婉儿身上——那枚赤金长命锁就放在枕边,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随即扫过一旁静坐的宁姐儿,小姑娘眉眼间已初具沉稳,再看向依偎在自己膝头、揉着眼睛的闹闹,以及站在身旁、悄悄攥着她衣袖的曦曦。片刻后,她扯出一个算不上明媚,却异常坚定的微笑:“母亲,您这话折煞儿媳了。路是孩子们自己选的,也是我们整个梁家共同选的。宁姐儿能得太后青眼入宫陪伴,是家族的荣耀;婉儿蒙陛下恩典,能伴安乐公主读书,亦是难得的福分。只要她们能平安顺遂,能为家里略尽绵力,便比什么都强。”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闹闹柔软的发顶,语气里添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底气——那是这些年打理铺子田庄、手握实权沉淀下的从容:“何况,家里如今也不全指着宫里的恩宠过活。外头的铺子蒸蒸日上,田庄收成也稳当,便是没有那些虚名,咱们剩下的孩子们,也总归饿不着、冻不着。”

这番话,褪去了从前的依附与幽怨,多了几分自立自强的坦然。梁夫人望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怜惜,更有几分刮目相看——这个曾经在盛家小心翼翼、凡事依附他人的儿媳,终究是在岁月的磨砺中,长成了能为儿女遮风挡雨的模样。

就在这时,苏氏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两个青衣丫鬟,各捧着一个沉重的朱漆托盘,托盘上盖着鲜亮的红绸,沉甸甸的份量让丫鬟的手臂都微微发颤。苏氏走到屋中,亲手揭开红绸,霎时间,满室都被一片金灿灿的光泽笼罩——托盘里竟是满满两盘莲子大小的金珠子,颗颗圆润饱满,成色极佳,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而贵重的光晕,一看便知是精心挑选、足金足两的硬通货。

“三弟妹,”苏氏的语气依旧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实在,“宫里的日子不比家里,虽说有份例供给,但各处的太监宫女、管事嬷嬷,哪一处不需要打点?逢年过节的赏钱、平日里的人情往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些金珠子,是我当年嫁妆里存下的,一直没舍得动,份量足,成色好,紧要时铰了兑银也好,直接打赏出去也罢,都方便得很。给婉儿和宁姐儿带着,也算我这做伯母的一点心意,盼着她们在宫里能顺顺当当。”

她只说“心意”,不提“帮忙”,既周全了墨兰的体面,又给得坦荡实在,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墨兰望着那两盘沉甸甸的金珠,鼻尖忽然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与苏氏,从前在梁家后两人是各立门户、各有盘算,何曾想过,在家族危难之际,这位二嫂子竟会如此倾囊相助、同舟共济?

她没有过多推辞——此刻的推辞,既是辜负这份心意,也是矫情。墨兰郑重地走上前,接过一个托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珠,心中却暖烘烘的。她深深看了苏氏一眼,目光里满是感激与郑重:“二嫂子,这份情,我记下了。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自家姐妹,说这些就见外了。”苏氏轻轻摆手,将另一个托盘递给一旁的丫鬟,让她送到宁姐儿面前。

梁夫人见妯娌二人和睦同心,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稍稍落地,随即脸色一正,沉声道:“宫里的事,半点马虎不得。银钱打点是一方面,规矩礼数更是重中之重。婉儿性子弱,胆子小,教宁姐儿规矩的嬷嬷,终究是见过宫里的太多大场面,怕是婉儿反而被教得乱了阵脚。我明日便去给京中那位从宫里荣养出来的汤嬷嬷写封信,请她务必过来一趟,专门给婉儿紧一紧规矩,宫里的忌讳、应答的分寸、见驾的礼仪,都要一一教到,务必让她们言行妥帖、不出半分差错。”

她思虑周全,目光随即转向屋角一个一直安静侍立的年轻妇人——那是嫁入梁家二房为媳的娴姐儿。娴姐儿生得眉目清秀,气质沉稳,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却事事都能做得妥帖周到。

“娴姐儿。”梁夫人开口唤道。

娴姐儿连忙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声音清脆而恭敬:“祖母。”

梁夫人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更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宁姐儿和婉儿不日便要入宫,我要忙着联络门路、打点关系,你婆婆要帮着墨兰准备孩子们入宫的一应物事,墨兰要陪着孩子们宽心,安抚她们的情绪。府里的中馈庶务,不能无人主持。从明日起,便由你来暂管家事,府中大小事务,都由你酌情处置。”

娴姐儿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摆手推辞:“祖母,这……这万万使不得!孙媳年纪尚轻,见识浅薄,府中事务繁杂,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孙媳怕……怕难以胜任,误了家里的大事!”她并非推诿,而是深知永昌侯府如今的局面,管家之责如同泰山压顶,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错。

苏氏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充满鼓励:“傻孩子,莫怕。你在娘家时,你母亲便教过你理账管事,女学里也学过管家之道,并非一无所知。府里的旧例规矩都有卷宗可查,各处的管事妈妈也都是跟着老夫人多年的老人,稳妥可靠。你只需按例而行,遇事多问、多听、多看,不必急于求成。我虽要帮着你三婶忙活,但每日总会抽空回来,帮你看看账册,替你拿个主意。你祖母和我,都信你能行。”

梁夫人也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正是这个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管家理事,都是在历练中慢慢成长的。这段时日,便是你最好的历练机会。有什么不懂的、拿不定主意的,尽管来问我,问你婆婆,问你三婶,我们都在。但日常的庶务琐事,你要学着自己决断。记住,稳字当头,照章办事,只要不出错,便是大功一件。”

娴姐儿看着祖母眼中的信任、婆婆眼中的鼓励,又看了看三婶墨兰投来的温和目光,再想到两个妹妹即将入宫、家族正逢多事之秋,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与慌乱,挺直脊背,郑重地福身行礼:“是,祖母,母亲,三婶。孙媳定当竭尽全力,谨守本分,照章办事,不敢有负所托。”

“好。”梁夫人颔首,眼中露出一丝满意,随即对墨兰和苏氏道,“我们三个,便分头行事,各司其职。我去联络张嬷嬷,敲定宫里宫外必须走动的门路;苏氏你心思细,审美也好,入宫的衣裳、配饰、日常用度,你帮着墨兰一起斟酌准备,务必齐全周到,既不失侯府体面,又不过分张扬,免得招人记恨;墨兰,你便多陪着婉儿和宁姐儿,好好安抚她们的情绪,尤其是婉儿,性子怯弱,要多给她些底气,让她知道,家里永远是她的后盾。”

“是,母亲。”三人齐声应下,声音整齐而坚定。

这一刻,永昌侯府的内宅,没有怨天尤人,没有互相推诿,没有勾心斗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梁夫人坐镇中枢,调度各方资源;苏氏与墨兰放下过往嫌隙,携手并肩,一个主理实务,一个安抚人心;而年轻一辈的娴姐儿,则被勇敢地推上前台,扛起了家族内部管理的重担。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寒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但正屋里的灯火,却亮得更加温暖明亮。女人们围坐在一起,轻声商议着入宫物品的细节,娴姐儿已经开始向管事妈妈询问明日交接对牌和账册的事宜,宁姐儿醒来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婉儿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无意识地握紧了枕边那枚冰冷的金锁。

风雨或许即将来临,但这个家,这群看似柔弱的女人们,正以她们自己的方式,紧紧相依,默默准备,用坚韧、智慧与担当,为这个家族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地。

CC读书推荐阅读:百亿豪门穿兽世,投喂对象抢疯了边疆小卒的逆天崛起以死谢罪?重生后全宗门跪求原谅晚来情谊深二次元之斩神调包后,狼山小公主大杀四方宠爱太多太难选离婚吧,别耽误我泡小鲜肉万界保管员:开局穿梭机被曝光修为尽废后,我被逼退出宗门处处找茬?侯府小姐我不当了婚礼当天,老公朋友圈官宣白月光了穿越古代,我被团宠了瘸腿大师姐带着宗门飞升了海贼:这个海军强到离谱黑神话西游:神佛!吃俺老孙一棍圣子大人没有心我到民国当间谍周易哲学渣了腹黑女后我的诸天无限流,从要你狗命开始气运被夺后,她虐哭宗门所有人医妃归来:重生嫡女杀疯了!断亲单开族谱,柔弱表小姐不好欺神医娘亲一出门,各地大佬追着宠斗罗:穿成唐三姐姐后我封神了长相思之寒柳依依九叔:简化金光咒,晒太阳就变强女神异闻录:书与命运的彼方废材巫女的鬼怪们港综:称霸香江从庙街开始娱乐:息影五年!我的女粉丝全是一线明星?港综:普通道士?随手就是五雷咒超兽武装:轮回者的系统无拘无束游走诸天快穿:病娇反派又被宿主撩迷糊了斗罗:趁雪帝落难,忽悠她做老婆被宗门诬陷后大师姐杀疯了武夫借剑无限之我的金主真难哄爱与租约快穿:满级大佬,在线追夫爱情公寓:我的幸福生活烧火丫鬟嫁东宫:太子,求你疼我薅光系统羊毛后,她飞升了古墓新娘,冥王宠得心慌慌你人皇幡都冒邪气了,还装赘婿?AI说:卷什么?躺平才可能躺赢特种姐妹穿七零,给列强亿点震撼
CC读书搜藏榜:这个宗门大有问题承光集亮剑:团长听我解释,我真是群演穿书:救赎疯批男主后,剧情崩了什么?我和二狗子杀遍了诸天hp:和德拉科相爱相杀的那些年快穿:宿主为远离小黑屋一路狂奔网游之幻兽使一吻定情,总裁的天价影后穿书后踢开男主,抱紧反派大腿重生复仇:我与夫人分天下红色王座圣骑士编年史1961刚刚入职的我获得了系统报告帝君,您的下属又想搞恋爱脑药神,从我不是药神开始蜜之仇九尾灾荒年:娘子有空间,婆家宠上天仙缘无双传晚来情谊深游云惊凤不求长生,只为称帝几度夕阳生HP:救世主今天又在消极怠工我隔着月亮,慢慢回头望火影:岩石巨人吊打高达兔兔生存记夜夜笙歌,公主殿下专宠暗卫白描情书邪修师妹拯救了全宗门赛博朋克:战争步行者插翅难逃,又被疯批世子逮回去了为君倾心绝世冥王妃网游——屠龙巫师八零大佬别虐了,夫人才是白月光美漫:从疯人院毕业后做蝙蝠侠凤朝华快穿之女配咸鱼人生皇女请回家偏执!疯批!真千金是朵黑莲花重生清冷貌美少年练习生后去选秀我在相声社团当团宠千户待嫁幸好正当时重生之千金小姐养成系你已进入选择模式刘一的仙途奇缘反派他每天都想欺师灭祖HP:掠夺者们有被迫害妄想症
CC读书最新小说:开局成就混沌加入聊天群穿成国子监女学渣,开局手撕反派直播算命:你们主播要去吃牢饭咯江湖寻侠记华夏朝天剑万界:公路求生你让我王牌竞速?共赴皇权:全能王妃她野翻全场盗墓:从鲁王宫开始摸尸变强一人:人在哪都通,在线搞钱!域疏流凡人修仙:从落云宗开始断痕我在四川送外卖:捉鬼日记寒鸢掠寒枝,王妃她弃冠弄风云影帝甩我?我打赏男模你慌什么?亲爸再娶,我断亲后火葬全员坟头蹦迪后,阴差大人赖上我锦凰归来覆手天下半魔半仙的破界者转生异界养哥哥:从炸鸡舍开始我彼得帕克真不是蜘蛛魅魔啊僵约:假如真的有约会我是0高达驾驶员凡统打工记,我爱捡破烂重生在我的九零年代踹翻渣男庶妹,我靠云棉富甲天下救赎我还是杀了我四合院:秦寡妇,放开我家柱子!溺于她的光陈情令之墟渊纪萌吗?小师妹剑斩仙尊杀疯了错把福星当炮灰?全家跪求我回头小美人娇软,撩得禁欲大佬排队亲疯批女修一勾手,众大佬跪着求宠白帝托孤后,我在霍格沃兹念遗诏僵约:最强僵尸王,吓哭马小玲重生私奔当天,我改嫁渣男他爹综影视之三千萤火清漪传人间诡事泥道士苏苏的奇异冒险狐焰焚忧,此身归汝开局刀祖系统:萧炎你的后宫归我七界:濒死战神的强殖装甲机师火影:守护火影之漩涡一族真正的势力穿越团藏:开局绑定劣质签到系统快穿薅羊毛!龙尊甜宠暴富妻猎户家的憨子夫郎穿书六零,躺赢的随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