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绿林惊雷
车轮碾过被夜雨泡软的乡间土路，发出单调的“咯吱”声。一辆半旧的敞篷马车，在黎明稀薄的雾气里往前赶。路边是连片的稻田，青稻叶挂着亮闪闪的露珠，远处青黑色的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空气清爽，带着泥土和植物的香味，跟上海滩那又脏又腥的味儿完全不一样。
白辰坐在车辕上，攥着缰绳，眼神沉静地扫着前面弯弯曲曲的小路和两边密匝匝的树林。徐子东挨着他坐，身子跟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在这安静的乡下总算松了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车厢里的董钰说话。
车厢里，董钰裹着件从客栈找来的宽大粗布衣，靠在一堆干草上。脸还是白得没血色，但精神好多了，那双以前满是市侩狡黠的眼睛里，现在多了点劫后余生的平静和对未来的茫然。杨紫坐在她对面，闭着眼养神，清冷的侧脸在晨光里跟玉石雕的似的，只有胸口轻轻起伏，说明她没睡着。
“…那死胖子警长，最后那脸色，啧啧，跟吃了死苍蝇似的！”徐子东的声音带着点解气，绘声绘色地讲着昨晚逃出巡捕房时，胖警长可能是什么表情。
董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扯到伤口疼得轻轻“嘶”了下，但笑是真的挂在了脸上：“活该！谁让他说话不算数！还想拿我们的人头去升官发财！”她说着，偷偷瞄了眼对面的杨紫，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感激，“多亏了杨小姐…那一下也太厉害了！那些巡捕，头发都被电得竖起来了！”
杨紫慢慢睁开眼，看了董钰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极轻微地往上勾了下，算是回应。那短短一会儿的并肩作战，好像悄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那可不！杨紫姐的霹雳神掌，专治各种不服！”徐子东得意地接话，跟那电是他放的似的，“辰哥的功夫也帅！那几个巡捕，咔嚓咔嚓两下就躺了！干净利落！”
白辰没掺和说笑，他耳朵轻轻动了动，敏锐的感觉捕捉到点不对劲。除了车轮碾路的声，好像还有特别轻的、故意压低的呼吸声和金属摩擦的细响，从前面路两边的密林里传过来。太静了。清晨的乡间小路，不该这么死寂，连鸟叫都没了。
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沉声道：“子东，戒备。前面林子，不对劲。”
徐子东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身子立刻绷得跟察觉到危险的猎豹似的，眼神警惕地扫向前方。车厢里的杨紫也瞬间睁大眼，身子微微前倾。董钰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没了，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干草。
马车接着往前，拐过一个弯。前面是片相对开阔的林地，路两边的树更高更密，搭成了天然的林荫道。
就在马车要驶进林荫道中间时——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来！一辆黑得发亮的福特V8轿车，跟拦路虎似的，横在路中间，把路彻底堵死了！
紧接着！
“哗啦啦——！”
路两边的密林里，跟鬼似的窜出二三十个穿黑短打、拿砍刀、斧头、铁尺，甚至还有几把驳壳枪的壮汉！他们动作快，看着还挺有章法，一下子把马车围得严严实实！黑洞洞的枪口和闪着寒光的刀刃，齐刷刷指向马车上的四个人！一股凶巴巴、带着杀气的劲儿跟真的似的散开来，把清晨的安静撕得稀碎！
马受惊了，不安地嘶叫，前蹄高高抬起！
车门打开，一只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踩在泥路边。张小伟慢悠悠从车里钻出来。他今天穿身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外面套着件黑风衣，脸上架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嘴里斜叼着根粗雪茄。他掸了掸风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姿态悠闲，带着种猫抓老鼠似的捉弄劲儿。
“几位，早上好啊？”张小伟摘下墨镜，露出双布满血丝、闪着怨毒和得意光的眼睛。他吐了口浓烟，烟在晨光里飘散开，“上海滩分开后，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大清早的，赶路去哪儿啊？走得这么急，连个招呼都不打，也太不给兄弟我面子了吧？”
他踱着步走到马车前，隔着几步远，目光跟毒蛇似的在四人脸上扫，最后死死盯住车厢里的董钰（真容）和杨紫，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尤其是这位…董小姐？啧啧啧，真是让兄弟我日思夜想啊！还有杨小姐…哦，不对，现在该叫‘诈骗犯’？巡捕房那帮废物抓不住你们，我青帮的弟兄，可等你们好久了！”
他猛地挥手，声音一下子变狠：“给我抓起来！特别是那两个女的！要活的！老子要亲手扒了她们的皮！”
“是！张少！”围在四周的青帮打手齐声应，声音震得树林都响！拿砍刀斧头的打手狞笑着，跟潮水似的先扑上来！那几个拿枪的则在外面冷笑着，枪口牢牢盯着马车，明显准备随时支援或者防止目标逃跑！
“找死！”徐子东怒吼一声，就要从车辕上跳下去拼命！
“别动！”白辰低喝一声按住他，眼神却跟石头似的冷静，盯住那几个拿枪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车厢里，一直没说话的杨紫动了！
她猛地站起来，清冷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吓人的湛蓝色光！短发无风自动！她双手往前平伸，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那些扑上来的打手，还有更外围那几个拿枪的！
“滋啦——噼啪！！！”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密集、尖锐、让人牙酸的电流爆鸣声！无数道细得像头发丝、却晃得人睁不开眼的蓝色电弧，跟有生命的小蛇似的，瞬间从杨紫掌心喷出来！它们没直接打在人身上，而是精准地缠上那些打手手里握的金属武器！
砍刀、斧头、铁尺、驳壳枪…所有金属东西，这一刻都成了最好的导电体！
“啊——！”
“妈呀！”
“电！有电！”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炸响！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打手，跟同时被无形的大锤砸中似的！狂暴的电流顺着他们握武器的手，一下子流遍全身！身子不受控制地使劲抽搐、僵住！头发一根根竖起来！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瞬间冒起青烟！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散开来！他们手里的武器跟烧红的烙铁似的脱手飞出去！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那几个拿枪的打手也没幸免！驳壳枪的金属枪身瞬间变得滚烫！电流顺着枪身直窜胳膊！疼和麻让他们发出害怕的嚎叫，再也握不住枪，几把驳壳枪“哐当”“哐当”掉在泥地上！
这一下，跟往沸油里扔了火星似的！所有扑上来的打手都被这诡异吓人的场面吓懵了！看着同伴焦黑抽搐的惨样，闻着空气里那让人恶心的焦糊味，巨大的恐惧一下子压过了凶性！他们跟被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满是惊和懵。
“妖…妖法！她们会妖法！”有人失声尖叫。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上！用刀砍！用拳头砸！她们就两个女的！”张小伟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脸煞白，但接着就被更烈的怒火冲昏了头！他歇斯底里地喊着，自己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汽车车门后面。
剩下的十来个打手被张小伟的喊叫声惊醒，凶性又被勾了起来！他们扔了没用的金属武器，赤手空拳，或者捡起地上的木棍石头，红着眼，跟野兽似的叫着，又扑上来！这次，目标直马车里的杨紫和董钰！
“保护好她们！”白辰对徐子东低喝一声，身子跟大鹏展翅似的，从车辕上跳下来！稳稳落在扑来的人群前面！
他落地没声，动作快得跟鬼似的！面对第一个冲过来、挥着碗口粗木棍的壮汉，白辰不躲不闪，身子跟柳絮似的贴着挥过来的木棍影子，钻进对方怀里！右手并指如刀，快得像闪电，在对方肋骨下某个穴位一点！
“呃！”那壮汉只觉得半边身子瞬间麻了，力气跟潮水似的退去，木棍脱手，庞大的身子跟推了的金山倒了的玉柱似的，“嘭”地栽倒在地！
白辰脚步没停，身子跟在人群里跳舞似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骨骼碎裂声、闷哼惨叫声、身子砸地的扑通声不断！他的动作简单、有效、还带着种古老又致命的韵律！拳、掌、指、肘、膝…身上每个部位都成了最厉害的武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打在关节、穴位或者发力的地方！这是白二爷亲手教的搏杀术，来自秦宫大内，传了一千年，早融在他骨子里了！
“咔嚓！”一个打手挥过来的拳头被白辰轻易抓住手腕，反着一拧，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那人惨叫着抱着扭了的手臂跪倒在地。
“嘭！”白辰侧身躲开一记狠拳，肩膀跟攻城锤似的狠狠撞在对方胸口，闷响过后，那人跟破麻袋似的飞出去，砸倒了后面两个人。
“啪！”一记快得像鞭子的侧踢，精准抽在另一个打手的小腿骨上，那人惨叫着抱着腿在地上滚。
快得让人看不清！
白辰的身影跟在人群里穿梭，经过的地方，打手们一个个倒下！那些平时打架凶狠的青帮打手，在他面前跟纸糊的玩具似的，连他衣角都碰不到！白二爷亲传的搏杀术，在这乡间小路上显露出夺命的厉害！
徐子东则跟门神似的守在马车旁，眼睛瞪得溜圆，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不用技巧，全靠力气和一股凶劲！一个打手想爬上车，被他跟抓小鸡似的拎着后领，狠狠摔在地上，摔得晕头转向！另一个绕到侧面想偷袭车厢，被徐子东一记狠拳砸在脸上，鼻梁塌了，血喷得满脸都是，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
车厢里，杨紫还站在车辕边，掌心跳着危险的蓝色电弧。任何想靠近马车三步之内的打手，都会被一道精准射来的细电弧打在手腕或脚踝上，瞬间麻倒在地，抽搐不止。董钰紧紧缩在车厢最里面，脸发白地看着外面跟虎入羊群似的白辰和凶得像蛮牛的徐子东，看着杨紫掌心跳的电弧，眼里满是震撼和后怕。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御兵卫力量的可怕！
就几分钟！
刚才还凶巴巴的二三十个青帮打手，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呻吟声、哀嚎声、骨头断了的声到处都是，跟人间地狱似的！还能站着的，只剩两三个人，害怕地看着跟杀神似的白辰和徐子东，握着武器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连连后退，哪还有半点斗志？
张小伟彻底傻了！
他脸上的墨镜早不知掉哪儿了，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只剩无边的恐惧！他看着自己带来的厉害打手跟割麦子似的倒下，看着白辰那跟鬼似的身影，看着杨紫掌心跳的电光…这哪是人？分明是怪物！是妖魔！
巨大的恐惧瞬间抓住了他！什么扒皮抽筋的狠话，什么报仇的念头，全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字——逃！
张小伟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扑向福特轿车的驾驶座！哆嗦着掏钥匙，想发动车子！
“想走？”一个冰冷的声音跟鬼似的在他身后响起来！
张小伟浑身一僵，跟被定住了似的！他害怕地回头，只见白辰不知啥时候已经跟幽灵似的站在车旁，正冷冷地看着他。那双深眼睛里，没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刀都让他害怕！
“饶…饶命！白爷！白爷饶命！”张小伟“噗通”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不停地磕头，“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白爷和各位姑奶奶！饶了我这条狗命吧！钱！我有钱！金条！大洋！都给你们！只求白爷放我一条生路！”他语无伦次，吓得快尿裤子了。
白辰没看他那丢人样，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冷冷道：“车钥匙。”
张小伟哆嗦着把钥匙递过去。
白辰随手把他扔进汽车后座。徐子东早有默契地拉开驾驶座的门钻进去，他以前在码头上混的时候，见过别人开车，自己也偷偷摸过两回，勉强知道油门、刹车、离合器和档杆是干啥的，但真上路还是头一回。他有点生疏地摸索着。杨紫扶着脸还白着的董钰坐进副驾驶。
白辰拉开后座另一侧车门坐进去，把瘫软得跟泥似的、抖得厉害的张小伟夹在中间。
“开车。”白辰的声音没起伏。
“辰哥…坐稳了！”徐子东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看过的操作，拧钥匙，踩离合器，摸索着挂档，然后猛地松离合，一脚踩下油门！
“轰…呜——！”福特轿车发出一阵剧烈的喘气声，猛地往前冲！差点冲进路边的稻田里！徐子东吓得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泥路上剧烈颠簸，画出个惊险的“S”形，轮胎卷起大片泥，总算回到路中间，歪歪扭扭地加速冲了出去，留下满地哀嚎的打手和一片狼藉。
车厢里，张小伟被颠得跟筛糠里的豆子似的，脑袋“砰砰”撞在车顶和车窗上，吓得魂都飞了，不停地求：“慢点！徐爷！慢点！小心树！前面有坑！坑啊！”
徐子东却全神贯注，额头冒汗，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虽然车开得还是不稳，换挡时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速度总算提了上来，渐渐找到点感觉。乡间土路两边的稻田和树林飞快往后退。
白辰和杨紫一左一右把张小伟夹在中间，跟押重犯似的。杨紫指尖跳的蓝色电弧偶尔擦过张小伟的皮肤，让他一阵发麻，差点尿出来。
“白爷…杨小姐…董小姐…饶命…饶命啊…”张小伟的求声带着哭腔，在颠簸的车厢里响着，“小的再也不敢了…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求求你们…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白辰闭着眼养神，好像没听见。杨紫眼神冰冷地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董钰坐在副驾，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看着后视镜里张小伟那涕泪横流的狼狈样，心里没丝毫解气，只有种世事无常的荒谬和逃离险境的累。
车窗外，细雨不知啥时候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敲打着车顶的铁皮。泥泞的乡间土路在雨幕里往前延伸，跟一条通往未知命运的灰色长蛇似的。上海滩的霓虹和血腥被远远甩在身后，而前面，是更广阔却也更危险的天地。寻找其他御兵卫罗汉的路，在这抢来的汽车引擎轰鸣声和徐子东有点生疏的驾驶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