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阳光透过洁净的病房窗户,露伴百无聊赖地侧躺在病床上,面朝着房门的方向。
他恢复得确实不错,脸上的擦伤已经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粉色皮肉,手臂上的绷带也拆换成了更轻便的型号,只是肋骨处的固定还需要些时日。但这并不能缓解他被困在病床上的烦躁,尤其是当他满脑子都是创作灵感、却连拿起画笔久一些都会牵动伤处的时候。
就在他盯着天花板,第无数次在脑中构思想要描绘的画面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没什么期待,这个时间,大概是护士来换药或者量体温而已吧。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他潜意识里或许正在期待的身影。
梅戴站在门口,浅蓝色的长发在走廊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宽松针织衫和深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温和。
他手里提着两样东西——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印着附近一家高级水果店logo的纸袋,以及另一束精心包扎的鲜花。
露伴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但几乎是立刻,他就强行压下了那丝欣喜,换上了一副闷闷不乐、甚至带着点刻薄的表情。
他微微抬起下巴,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斜睨着梅戴,语气拖得长长的,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哦呀哦呀——?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德拉梅尔‘哥哥’吗?真是稀客啊。我还以为您贵人事多,早就把杜王町医院某个不起眼的病房、和里面某个无趣的伤员给忘到太平洋另外一边去了呢。”他故意把“贵人事多”和“无趣的伤员”咬得很重,仿佛在控诉对方这将近一周的冷落。
梅戴对于露伴这充满刺的欢迎方式早已见怪不怪。“怎么会忘呢?露伴老师可是我最‘重要’的病人之一。”他故意学着露伴的语气,将“重要”两个字咬得稍重,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反手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将藤篮和花束放在床头柜上,与那瓶依旧盛放着的、状态保持得不错的唐菖蒲和洋桔梗放在一起。
“不过最近确实有些琐事要去处理,抱歉。”梅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歉意,“主要是帮承太郎整理一些声学数据,花了点时间。而且,”他指了指露伴拆掉了部分绷带的手臂,“看起来我不在的这几天,露伴老师恢复得很不错,都有精力挖苦人了,这可是好现象。”
露伴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想继续讽刺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替身使者,他确实恢复得不错,医生都说他体质异常,伤口愈合速度惊人——总之不可能是仗助手下留情了,那小子当时可是连着自己和整个二楼全都砸了,露伴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气的牙痒痒。
他悻悻地瞪了梅戴一眼,别过脸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藤篮:“……那是什么东西?别告诉我你又带了苹果。”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但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梅戴失笑,打开藤篮的盖子,露出里面圆滚滚、金灿灿的橘子:“记得你上次想要我带点别的来。这是今天早上在市场看到的,很新鲜,看起来汁水充足。”他拿起一个橘子,在手中掂了掂,果皮光滑,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露伴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橘子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住院的饮食清淡,这些酸甜多汁的水果确实很有吸引力。
但他嘴上依然强硬:“哼,谁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现在的商人最会以次充好。”话虽如此,他却没阻止梅戴拿橘子帮他剥。
梅戴也不拆穿他,熟练地开始剥橘子。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用指甲轻轻划开橘子皮,一股更浓郁的、带着微酸气息的果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将橘皮剥成花朵状,露出里面饱满晶莹、络络分明的橘瓣。
“尝尝看?”梅戴将剥好的、如同艺术品般的橘子递到露伴面前,几瓣橘子还已经被他体贴地稍稍分离,方便取用不会脏手。
露伴盯着那诱人的橘瓣,挣扎了大约三秒钟,最终还是败给了口腹之欲和梅戴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和态度。他故作矜持地、慢吞吞地伸出手,捻起一瓣放入口中。
酸甜冰凉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瞬间激活了味蕾,驱散了病房里带来的些许沉闷感。露伴的眼睛几不可察地亮了一下,但他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那一瞬间的满足,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地含糊评价道:“……还行吧。”
梅戴失笑,自己也掰了一瓣橘子吃了起来,他看着露伴明显好转的气色,由衷地说道,“看起来你真的恢复得不错,精神也好很多了。”
“托你的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无聊得快长蘑菇了。”露伴抱怨道,但语气比起之前的烦躁多了些慵懒,“哼,还是算你有点记性。不过一周才来一次……这种探望频率放在任何一本漫画里都算不上是贴心的挚友设定。”
梅戴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题挑衅。
他把嘴里的橘子咽了下去,随后先熟练地处理掉花瓶里已经开始蔫蔫的唐菖蒲和洋桔梗,清洗花瓶后换上了干净的水,然后仔细地再次修剪了一下鸢尾花和飞燕草的茎部,将它们错落有致地插入瓶中。
深蓝色的鸢尾花瓣如同天鹅绒般质感,带着神秘的高贵,而白色的飞燕草像灵动的精灵,为这份深沉增添了一抹亮色。
“这次的花喜欢吗?”梅戴一边调整着花枝的角度,一边随口问道,“鸢尾的花语是‘希望’和‘智慧’,我觉得很适合正在康复中的你。”
露伴一边往嘴里塞橘子,一边把目光落在了那束新的花上。
他审视了几秒,从色彩搭配到花型结构,最终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喜欢,于是用了一副勉为其难的口吻说:“马马虎虎。至少比上次那束软绵绵的配色看起来顺眼点。鸢尾的线条感不错,飞燕草的形态也还算有趣,适合练习动态素描。”
梅戴早已看穿他那点别扭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只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插花成果:“你觉得顺眼就好。”他将花瓶放回原位,与窗台上上次留下的照片并排而立,形成了一幅静物画般的角落。
“所以,”露伴吃完橘子,用纸巾擦了擦手,重新靠回枕头上,绿色的眼眸看向梅戴,带着探究,“这一周你都在忙些什么‘大事’?总不会真的一直在家里当御宅族吧?”
梅戴拉开露伴病床边的椅子坐下后笑了笑,决定分享一些可以说的日常。
“其实最近大部分时间确实在图书馆整理数据,算是帮承太郎一个忙。”梅戴说道,“他这两天需要一些杜王町近海的声学数据写论文,我正好在采集,就顺手整理了一下。”
“论文?”露伴挑起眉,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表情,“那个看起来能一拳打穿十层墙壁的空条承太郎居然还是个学者?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似乎对承太郎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差点把他暴揍一顿的“武力派”上。
梅戴被这样的形容逗笑了,然后替某个不在场的人辩解了一句:“承太郎在海洋生物学领域颇有建树,他只是……嗯,比较不善于表达而已。”
“然后呢?”露伴显然对承太郎的学术生涯不感兴趣,追问道,“除了当免费劳动力,就没点别的?那个红头发、跟你‘不是男朋友’关系的花京院典明呢?他没缠着你?”他话里话外依旧不忘捎上花京院,语气有点微妙。
梅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执着于“男朋友”这个梗感到有些好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内容上钻牛角尖……在你的视角里,我好像没有一个拥有女朋友的机会啊。”
露伴对于梅戴那带着点无奈的反问,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你这家伙根本不懂”的复杂神色,随即别开了脸,似乎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唇舌。
他的目光在新旧两束花之间流转,然后又落回梅戴身上,带着审视:“所以,这一周,除了泡在图书馆当承太郎的免费劳动力,还发生了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吗?”他颇有一副“你不给我抖露出来一点有意思的事情我就一直问”的架势,暗示梅戴别想用敷衍的话糊弄过去。
梅戴知道他的“取材之魂”又在熊熊燃烧,他又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梅戴语气平和地开始讲述,“主要是和典明一起调查了商业街那家叫‘辛德瑞拉’的美容院。”
“辛德瑞拉?”露伴挑眉,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的眼神变得八卦起来,“那个号称能让人邂逅爱情的美容院?你们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你终于开窍了,还是那个花京院……”
梅戴无奈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猜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当时怀疑老板娘辻彩是替身使者,她的能力可能涉及到影响他人心智或运势,所以去调查了一下。”
“哦,”露伴立刻来了兴趣,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那结果呢?”
“结果发现,她确实是,而且那替身名为[灰姑娘]。”梅戴简述了调查过程,包括花京院亲自“体验”了那半小时提升魅力的效果,以及后来他们坦诚身份、与辻彩交流的经过。
“……所以,一场误会而已。辻小姐是个恪守原则的人,她的能力更多是用来帮助那些缺乏自信的人迈出第一步。”梅戴总结道。
露伴听完,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失望和玩味的表情:“啧,真是无趣又……温馨的结局。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更刺激的发展,比如能力失控,或者背后隐藏着邪恶阴谋之类的。”他用手支着下巴,打量着梅戴,“不过,那家伙……居然会主动去‘体验’这种能力?看来他对‘拉近与内敛之人的距离’相当执着啊。”
他话里有话,但梅戴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只是点点头:“典明确实很重视朋友间的相处。”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另外,和承太郎去海边收集样本的时候,也有个有些意外的发现。”
“嗯?”露伴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比起温馨的替身使者互助故事,他显然对这样的“意外发现”更感兴趣。
梅戴描述了在杜王町北部岬角人迹罕至的礁石区,如何因为自己脚滑被承太郎拉住,从而偶然发现了那个嵌在山体里的神秘金属门。他详细描述了一下门的特征——厚重、无锁孔无把手、材质特殊、与山体粗糙的连接,以及他使用“压印”探查的结果——长期的寂静与门锁机关微弱的待机能量波动。
“……我们初步判断那可能是一个被遗弃,或者至少处于待机状态的秘密设施。已经将坐标和情况报告给Spw基金会了,后续会由他们专业团队接手调查。”梅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在获得更多信息前,不适合轻举妄动。”
露伴听得双眼放光,之前的慵懒和挑剔一扫而空。“秘密设施?嵌在山体里的金属门?未知的机关锁?”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动着,像是在构思分镜,“简直太棒了,这才是值得描绘的题材嘛。未知、神秘、潜在的危机……比什么魔法美容院有意思多了!”
他猛地看向梅戴,眼神灼热:“你们什么时候再去?我要一起去!我的伤快好了,这种能实地考察的机会我绝对不能错过!”
梅戴看着他瞬间恢复活力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放下心来——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对未知充满狂热探索欲的岸边露伴。
“露伴,”梅戴不得不出声提醒,语气温和但坚定,“你的伤‘快好了’,不代表‘已经好了’。医生允许你出院了吗?那种地方情况不明,可能存在危险,在你完全康复之前是不能去冒险的。”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而且,Spw接手后,我们也不会随意靠近,要先等待他们的评估和安排之后才能行动。”
露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兴奋的表情垮了下来,他不甘心地撇撇嘴:“嘁……又是这一套。你真就把我当成易碎品了吗?我可比你结实多了,就光是挨了东方仗助那小子一顿——”
“不是易碎品,”他的话没说完,梅戴就纠正道,目光认真,“毕竟我们现在是朋友,我不太希望你再因为冒险而受伤。”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等你真正好起来,如果那个设施有什么有趣的发现,或许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也知道一些不涉及机密的部分?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完全康复,并且得到医生的许可。”
这像是一个诱饵,巧妙地安抚了露伴焦躁的探索欲。
他盯着梅戴看了几秒并对此不予评价,只是又拿起一个橘子,自己尝试着剥起来,动作有些笨拙,但比起梅戴刚进门的时候,身上多了一点要证明自己已经痊愈了大半的执拗似的。
他一边和顽固的橘子皮斗争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看似随意的语气问道:“喂,你之前不是有去健身房锻炼的计划吗。怎么样了?该不会只是嘴上说说,结果根本没时间去吧?”
一提到锻炼,梅戴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他深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脸上那种惯常的沉稳被一种近乎雀跃的兴奋所取代。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梅戴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他甚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像是找到了难得的知音,“终于有人关心我自己的事情了!承太郎和典明他们……海神在上,他们两个总是过度担心我的身体,觉得我还没完全恢复,这也不让碰,那也怕我累着。”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亲昵的抱怨,但更多的是一种迫切想要分享进步的渴望。
露伴被梅戴这突如其来的、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热烈反应弄得怔了一下。
他看着对方那双好像盛满星光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快继续问一下细节”的期待,心里觉得既好笑又有点奇异的成就感,仿佛不经意间打开了一个藏着宝藏的盒子。
“所以呢?”露伴强压下嘴角想上扬的冲动,故意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追问,想看看他还能有多大的反应。
“我当然坚持去了——”梅戴立刻回答道,语气充满了自豪,像汇报成绩的小学生,“就在咱们两个偶遇到的那家健身房,这周我去了三次!虽然刚开始确实很吃力,毕竟身体睡了那么久,肌肉都需要重新唤醒记忆……不过!”他重重地强调了这个转折,脸上洋溢着努力得到回报的光彩,“我能感觉到非常明显的进步!”
说到这里,梅戴似乎觉得光用语言不够有说服力。他站起身,稍微挽起了自己左臂的针织衫袖子,露出了一截白皙但已经能清晰看到柔和肌肉线条的小臂。
他犹豫了一瞬,似乎在思考这个举动是否合适,但分享的喜悦压倒了一切。
然后露伴看着他带着点试探和显而易见的炫耀,将手臂伸到自己面前,语气雀跃:“你看、你看看这里,肱桡肌和屈腕肌群,是不是比以前清晰多了?你摸摸看,能感觉到那种紧绷的弹性吗?”他甚至用了专业的肌肉名称,看来之前的说法并非莫须有的事情。
这个举动再次出乎露伴的意料。
他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那截手臂,皮肤白皙,能看清皮肤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但小臂的肌肉确实不再像记忆中那样过分纤细柔弱,而是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初具规模的紧实弧度。而且梅戴那期待的眼神,闪闪发亮,毫不设防,让人无法拒绝。
露伴的指尖微微一动。
作为对人体结构极度敏感的漫画家,他确实对肌肉的形态和触感抱有职业性的评判力。他想确认一下……
但这举动未免太越界了?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梅戴的表情,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分享成长的快乐,没有任何杂质。
“真是麻烦。”露伴嘴上嫌弃着,但动作却不受控制。他伸出右手,用指尖快速地、带着点探究意味地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臂肌肉上按了一下。
触感是温热的,带着生命力的韧性和明显的紧绷感,与他记忆里、每次用[天堂之门]后把晕倒的梅戴搬到别处时候摸到的那种带着病弱感的柔软截然不同。
一种奇异的、微妙的电流感仿佛从指尖窜过。
“怎么样?能感觉到吗?是不是结实了很多?”梅戴迫不及待地追问,身体又往前倾了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露伴,等待着他的专业评价。
“……差不多。”露伴迅速收回了手,仿佛那温度烫人一般,将视线转向窗外,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仔细听能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波动,“总算不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了。”他绝不会承认那触感确实不错,更不会承认梅戴此刻像只求表扬的样子有点超出预期的顺眼。
但这句“差不多”和“不是风一吹就倒”对梅戴来说,已经是堪比金牌的鼓励了。
他开心地放下袖子,重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光晕,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对吧!我就说坚持锻炼是有效的!刚开始的时候,连最轻的哑铃都觉得手腕发酸……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标准地完成三组、每组十二次的卧推了!”
“还有划船机,最开始五分钟就感觉心肺要炸了,现在能一口气坚持将近二十分钟呢。”
“虽然和承太郎那种夸张的体能没法比,但教练都夸我进步神速,说我的身体底子其实很好,神经募集能力和肌肉恢复速度都超出常人……”
他兴奋地分享着各种健身细节——不同器械的感受、目标肌群的发力感、运动后的酸爽以及逐渐增加的负重。脸上洋溢着积极和活力,与平时那个冷静、理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梅戴判若两人。
露伴一开始还抱着些许听“无聊日常”的心态,但渐渐地被梅戴这种纯粹的、因自身切实的成长而产生的快乐所吸引。他安静地听着,没有像往常一样毒舌打断,只是偶尔拿起一瓣橘子慢慢吃着,绿色的眼眸落在梅戴神采飞扬的脸上,像是在观察一幅突然注入了灵魂、变得无比生动的肖像画。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梅戴内心深处某个被长期压抑下去了的领域——那个渴望变得更强壮、更独立、而不仅仅是作为被保护者和被治疗对象存在的自我。
“……所以,我觉得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稳定住这个势头,说不定就能尝试一些自由重量或者更需要核心力量的训练了。”梅戴终于告一段落,脸颊因为兴奋和长时间的诉说而泛着健康的红晕,他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用手指轻轻捻了一下有些发烫的耳垂,“啊,抱歉……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露伴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带着点腼腆却依旧明亮的笑容,心里那种微妙的触动感又出现了。他移开目光,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地应道:“至少比听你讲那些平庸的声波数据要有信息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