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被李浩一脚踹飞，空可乐罐滚到林远脚边。
“规则？”李浩揪住林远衣领的手在抖，“他们放屁凭什么扣老子血条？！”
陈雪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林远突然笑了：“真当自己是公会会长了？连兄弟都护不住的会长？”
李浩瞳孔骤缩，眼前闪过自己挡在小眼镜前的画面。
攥紧的拳头悬在半空，像卡死的游戏角色。
---
高二（7）班后墙的“星火积分榜”，此刻成了最残酷的修罗场战力表。曾经短暂占据榜首、金光闪闪的“燎原公会”，此刻像被霜打蔫的茄子，积分条惨兮兮地吊在最后，颜色灰败，屈辱地垫了底。b组“逻辑风暴”稳坐头把交椅，c组“创意星河”紧随其后。巨大的落差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A组每个人的脸上，尤其是李浩的脸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源头来自A组后排。李浩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困在笼中的猛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阴沉着脸，眼神凶狠地扫过组内成员，最后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赵晓燕和刘洋身上。那目光，比上次扣分时更加骇人，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和毁灭欲。赵晓燕课间一直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刘洋则像个惊弓之鸟，眼镜片后的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课桌抽屉里。
导火索在周五下午的数学课上被再次点燃。
一道中等难度的几何证明题。林远讲解完，让同学们尝试独立完成。教室里沙沙的笔尖摩擦声和轻微的翻页声中，夹杂着一些压低的讨论。A组区域，赵晓燕咬着笔头，眉头紧锁。她似乎被卡在某个步骤，下意识地侧过头，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旁边的刘洋：“辅助线……是连接cE还是cF？”
刘洋正埋头苦算，闻言也困惑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凑过去用同样低微的声音：“好像是cF？不对，等等……”
他们的声音细若蚊呐，淹没在课堂的背景音里。但偏偏，林远巡视的脚步正好停在了A组过道旁。他听到了那细微的交流，更看到了两人迅速分开时脸上心虚的表情。
规则！又是规则！
林远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他几乎能感觉到后排李浩瞬间投射过来的、如同实质火焰般的愤怒目光。他捏紧了手里的红笔，指节泛白。扣？再扣分，A组彻底崩盘，李浩必然爆炸！不扣？积分制形同虚设，前功尽弃！
短暂的挣扎像过了半个世纪。林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不能开这个口子。他沉默地走向讲台，拿起那个象征着“星火法则”的平板。
“叮咚！” 刺耳的扣分提示音如同丧钟，再次敲响。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紧随其后，无情地宣判：
“警告！A组‘星火燎原公会’成员：赵晓燕、刘洋，课堂讨论违规！小组积分扣除：3点！”
“轰——”
这一次，没有惊愕的寂静。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李浩那边，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紧接着——
“哐当！哗啦——！”
教室后排角落那个蓝色的塑料垃圾桶，被一只裹挟着狂暴怒火的脚狠狠踹飞！垃圾桶像一枚被击中的保龄球瓶，翻滚着撞在对面的墙上，里面的废纸、空饮料瓶、零食包装袋天女散花般爆开，洒了一地！一个空可乐罐滴溜溜地滚过过道，一路滚到讲台边上，撞在林远的皮鞋尖上，才不甘心地停下。
全班死寂！针落可闻！
下课铃如同救命稻草，又像是点燃引信的火星，凄厉地响起。
“下课！”林远的声音干涩无比，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即将爆炸的漩涡中心。
但他刚夹起教案，脚步还没迈出教室门——
一个高大、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死了他的去路。是李浩。
他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脖子和脸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灼热而粗重。那双平日里带着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瞪着林远，眼神里的凶狠和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刀剑，将林远凌迟！
“林老师？”李浩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极其怪异的、刻意拉长的腔调，充满了浓浓的讽刺和挑衅。他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半米，林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和愤怒的气息。
“不——”
李浩猛地拔高音量，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林！远！”
他不再用任何敬称，直呼其名！
“你！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挟着滔天的怒火，“故意的是吧？！故意逮着我的人扣分？！针对我李浩是吧？！”
巨大的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还没离开教室的学生。教室门口、窗户边，瞬间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个个屏息凝神，眼睛瞪得溜圆。张强和王伟也挤了出来，站在李浩身后，眼神不善地盯着林远，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鬣狗。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
林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攻击性的咆哮震得后退了小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一股寒意夹杂着愤怒和巨大的委屈直冲头顶。他努力稳住心神，直视着李浩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浩，冷静点！我没有针对任何人！扣分是按规则来的，赵晓燕和刘洋确实违反了课堂纪律，规则写得很清楚，全班都看着……”
“规则？！” 李浩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了炸药桶，猛地打断林远，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甚至带上了破音，“去你妈的规则！！”
他猛地往前一冲，身体几乎要撞到林远！一只大手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地揪住了林远胸前的衬衫衣领！布料瞬间绷紧变形，勒得林远呼吸一窒！
“他们管不住嘴放个屁！关老子屁事？！” 李浩的脸因为暴怒而扭曲变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远脸上，“凭什么扣我们全组的血条？！凭什么老子辛辛苦苦打的分要给他们擦屁股？！啊？！”
他用力摇晃着林远的衣领，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从第一天起就看我不顺眼！现在搞这个破积分，就是想整死我！整垮我们组！是不是？！”
场面彻底失控！剑拔弩张！肢体冲突一触即发！
“李浩！你干什么？！快放手！” 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带着惊恐。陈雪老师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冲过来想拉开李浩。但张强和王伟像两堵墙一样挡在了她面前，眼神不善。
“浩哥！冷静啊浩哥！”
“林老师……”
周围的学生有的吓傻了，有的低声惊呼，但没人敢上前。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李浩粗重的喘息和林远被勒紧衣领后艰难的呼吸声。
林远被揪着衣领，身体被李浩强大的力量压制在墙上，领口勒得他眼前发黑，脸颊因为缺氧和愤怒而涨得通红。巨大的屈辱感和委屈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他熬了多少夜？看了多少书？想了多少办法？积分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就因为这两个学生的小错，就要毁在这个暴怒的刺头手里？所有的努力，难道终究是一场空？积分制，真的完蛋了吗？
他胸中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让他也想不顾一切地吼回去，甚至推开眼前这个混账！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目光穿透愤怒的迷雾，死死地钉在了李浩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
他看到李浩通红的眼睛里，除了狂怒，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被背叛的痛楚？一种拼命维护却依旧失败的巨大挫败？一种……领袖地位被挑战的恐慌？
电光火石间，一个画面猛地撞进林远的脑海：
是那次在校门口！李浩也是这样凶狠地瞪着那几个外校混混，把那个抱着破书包、瑟瑟发抖的低年级眼镜男死死护在身后！那时的眼神，和此刻，何其相似！凶狠的外壳下，包裹着的都是同一种东西——对“自己人”的维护欲，对“地盘”和“尊严”近乎本能的扞卫！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林远濒临爆发的怒火冷却了大半，甚至压下了被勒住领口的窒息感。
就在李浩另一只拳头已经攥紧，骨节捏得发白，眼看就要朝着林远挥过来！陈雪老师发出惊恐的尖叫！张强王伟也往前逼了一步！所有围观者都以为下一秒就要见血的瞬间——
被死死揪住衣领、贴在墙上的林远，突然扯动嘴角，对着近在咫尺、面目狰狞的李浩，露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挣扎反抗，反而用一种近乎平静、甚至带着点古怪探究的语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李浩。”
“扣分，是规则。”
“但你现在发这么大的火……”
林远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李浩眼底深处那抹混乱的底色，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是因为心疼那点积分？还是因为……”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你这个‘燎原公会’的会长大人，觉得自己连自己小组里的兄弟……都护不住了？”
“轰——！”
这句话，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李浩狂暴的怒火外壳！
李浩的咆哮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僵，高举的拳头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硬生生地悬在了半空中！距离林远的太阳穴，只有不到十公分！
他那双被怒火烧得通红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里面翻腾的狂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被巨大的惊愕、茫然和一种被猝然戳穿心底最隐秘角落的慌乱所取代！
揪住林远衣领的手，那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青筋暴起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眼前，林远那张平静中带着犀利探究的脸，诡异地和他记忆深处，那个躲在他身后、眼镜片后写满恐惧的小眼镜男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护不住……
兄弟……
会长……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