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魁星楼走去的路上,巷子里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来,红红黄黄的纸灯笼在头顶轻轻摇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风吹过来带着热闷里的几分凉意,街边小摊已经开始冒着热气。
周老师一手提着菜,一手插在兜里,走路带着那种当老师多年练出来的八卦劲儿:“说嘛,到底啥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你们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舒展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侧头看我一眼:“大学的时候。”
周老师脚步一顿,瞪大眼睛:“大学?!那都好多年了?你们瞒到现在?你爸妈晓不晓得?”
我都能想象她心里的小算盘在狂敲。
“他们知道吗?去年我买菜的时候碰到过你爸妈,还没听他们说过……”她说到这里自己停住。
又是买菜的时候?怎么周老师也和周婆婆一样,天天出现在菜市场。
我一本正经开口:“笑我俩保密工作做得好嘛。”
她“啧”了一声:“你们有什么好保密?你好姐妹何榛榛娃儿都领证了,你俩还在这边慢慢来。”
舒展愣了一秒:“何榛榛结婚了?”
他一脸震惊看我:“你怎么没说?”
我轻咳一声,撇开眼睛:“我……忘了。”
其实我不是忘了,只是……那天太震撼了。
我叹口气:“半年前领的证。她头一天晚上还跟我发疯,说‘小水我好想结婚啊’,结果第二天就甩我一张红彤彤的结婚证照片。”
舒展笑到不行:“你这姐妹也太果断了吧。”
“她人在北京读博,这几年很少回成都。”我解释,“刚好论文写完,下周她要回来过暑假。”
我忽然一拍手:“对了,周老!下周末要不要一起聚?”
周老师直接答应:“好啊!把几家人都叫上嘛,都这么多年了,也该热闹热闹。”
说着,她突然停住脚步,抬头对着天空拍照。
我和舒展也抬头——
天边的晚霞铺满了一整片天空,是深粉紫渐层的那种颜色,像有人用颜料从云端泼下来。晚霞在楼宇间铺开,像涂了一层温柔滤镜,把整个老城区照得梦幻又鲜艳。
周老师一边拍一边感慨:“2025年的成都晚霞怎么这么好看嘛。”
我笑:“老师,您拍照水平没变,一样喜欢对着天空按十几张。”
“哼。”她把手机塞回兜里,“你俩来找下周聚会的餐厅吧,我信任你们。”
“好嘞。”舒展举手保证。
我们继续往前走。
快到魁星楼的时候,前方巷子头响起了熟悉的 bGm,是老年广场舞的那种开场音乐,节奏一响起就能让人条件反射想扭一下。
人群已经围起来了,穿着亮片衣服的婆婆们正在整理队形。
我怕被扫进广场舞队伍里,只想赶紧绕过去,结果在人群边上,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外婆?”
我立刻快步跑过去。
外婆正在和旁边几位婆婆奶奶聊天,看到我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早就来跳广场舞了?”我有点无奈。
外婆笑呵呵:“你周婆婆等不及嘛,我就赶紧来了。”
“哟,孙女都这么大了?”旁边一人接话。
我一听那口音、那语气,心里马上“咯噔”一下——周晴的模样又涌上来。
“妈?”周老师的声音也同时从身后响起。
于是我们五人站成一个奇妙的小圆圈。
我赶紧介绍:“外婆,这是我班主任,周斌。”
外婆一听名字愣住了,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你是……小斌?”
我彻底被她俩的反应惊住。
这两位明显是好多年没见。
外婆立刻伸手过去,惊喜得像见到走失多年的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周老师也赶紧去握手:“哎呀蓉姨!不好意思噻,以前我妈喊我一起和您吃饭,我那会儿刚当老师忙得要死,结果一次都没赶上。”
周婆婆在旁边完全懵逼:“小水是你的学生?”
——原来周晴完全不知道蓉蓉的外孙女,就是她女儿当年带了好几年的学生。
周老师拍着脑袋:“哎哟,这是缘分哦。”
“您竟然是小水的外婆?”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蓉姨,好多年没见你了!身体还好不?”
外婆点点头,眉眼弯弯:“身体好着嘛。哎呀,老师你还记得不?地震那次来接小水的就是我。”
周老师“啊”了一声:“是你啊!怪不得我当时觉得眼熟,那天太急了,我都没留意。”
我忍不住补刀,指着外婆说:“不止如此哦。小学有次我作业要家长签名,她写了‘继续努力’,结果周老把我抓上讲台问是谁写的。就是她写的。”
外婆直接笑开了:“她一放学就回来跟我说,吓得她以后再也不敢让我签名了。”
周老师尴尬得挠头:“哎呀,那时候年轻嘛,当老师容易紧张。”
这时周婆婆的目光移向旁边站着的舒展:“这位是哪家的娃娃?”
外婆立马替他回答:“玉琴家的孙子,舒展,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哦——原来是小舒霖他们家那边的!”周婆婆一下就熟悉了,开始上下打量舒展,“跟霖霖当年长得好像哦。”
周老师站在旁边愣住:“你们认识这么深?”
我赶紧解释:“她们三个以前都在安岳当邻居,是很久很久的老朋友。”
周老师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结果外婆和周婆婆同时愣住,异口同声:“你咋晓得的?”
外婆转头盯着我:“我和你说过吗?”
我心里“完了”两个大字。
——这是何小棠的记忆,我说溜嘴了。
我干笑:“啊……说过啊,您忘了?”
她们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舒展赶紧出来救场:“我们正打算去吃火锅串串,要不要一起?”
外婆摆摆手:“我不去了,我还要跳舞。”
周婆婆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好几周没跳了,想安逸一哈。”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
周老师一手挽着我,一手挽着舒展:“走嘛走嘛,我们吃饭去。”
我们被她半推半拽地往巷子深处带。
越往里走,火锅味越浓,那种麻辣香气混着热油味扑面而来,胃都被勾得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