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整个月里,我几乎没怎么闲过。
内科的改革方案大获成功,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我还在各分科室门诊放了一个匿名意见箱,让病人们可以随时写下对分科后的挂号、门诊、取药等方面的感受和建议。李诚负责把这些意见收集整理。
为了方便统计,我还特意在内一到内四的意见箱上编了号码,这样就能清楚知道意见来自哪个分科室。意见表上的问题,是我请教过张熙臣后拟定的;而玉琴帮我把这些表格在医务科登记归档。
就这样,一个完整的小型反馈机制算是运行起来了。
这不现在,大家都在门诊上忙着,我和李诚则留在办公室,把这些意见表一张张摊开,准备下次医院部门会议时向院里汇报。
李诚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数据。四个分科室的统计结果慢慢显现出来,其中内一和内三的意见表最多,病人就诊量也最大。
“内一好评率最高。”李诚边写边念,“写得最多的就是‘医生细心’、‘挂号方便’、‘不用来回跑’。”
我走过去仔细看。
果然,大多数病人给出的反馈都很直白。有的字歪歪扭扭,甚至干脆写拼音,实在写不出来的,就画个笑脸或者画个太阳。
“那内四呢?”这当然是我最期待的。
“人少了些,但是评价都不错。”
这个月,我重新开了心理咨询室。每周三和周五提供心理治疗服务,先试营业两个月。没想到病人比我想象得多。基本上,每次都有五六个病人来找我。
当然,这也意味着在我做心理治疗的日子里,门诊的活儿只能分摊给内科其他同事。幸好,大家都挺给力。
蒋述今年初刚当上医院主任。我和蓉蓉就安排目前内科资历最深的常元珍成了内一负责人,李诚也在内一帮忙。谢米生负责内二;王敬山带着内三,丁香和李祖德都在他手下。这几年下来,王敬山和丁香都能独当一面了,比李祖德资历深,经验也更老道。
想起曹兰英离开前,还专门叮嘱我和蓉蓉要多锻炼这两人。
等蓉蓉三个月后从绵阳回来,精神科能不能重新独立,就看我们现在打下的基础了。
“——小棠?”李诚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拽了回来。
“你刚刚走神了,我喊你好几声呢。”
我笑着摇摇头:“有点感慨。谢谢你们一直这么支持我。”
“支持你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
“你没被选为分科负责人,不会生气吧?”
他摇头:“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我来医院才多久,还在跟着元珍学东西。再等我再积累几年经验。”
“贺晓伟没说错,你其实更适合外科。”我顿了顿,“等你在医院站稳脚跟了,我去和外科那边说说,看能不能给你机会。”
一提到“外科”,李诚的脸色就有点微妙:“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们和贺晓伟之间——”
我立刻打断:“不用说了,我都懂。”
李诚沉默了,我故意打趣:“不过啊,你到底是想去外科,是因为自己擅长,还是因为……某人?”
他一下子愣住,脸刷地红了。自然明白我说的是肖红。
“哎呀,你!”李诚又急又窘。
我忍不住笑,正准备继续逗他,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哎哟!”
我一抬头,就看见王敬山和丁香推门进来,一脸坏笑。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不是还在上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丁香眨眨眼:“祖德在坐班呢。我刚好处理完一个棘手病例,想回来找本医书对照下。顺便,碰见他——”她指了指王敬山。
王敬山笑眯眯地补了一句:“要不是回来一趟,还错过大新闻呢。没想到啊李诚,快说说,谁啊?难不成是我们隔壁副负责人?”
果然大家都看出来了。
李诚急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我捂着嘴笑,没去解围。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哄笑。
笑闹过后,丁香注意到了黑板上的数据统计,忍不住感叹:“看样子我们内三评价也不错嘛。”
我点头表示肯定。
王敬山也收起笑容,认真看起数据。
他和丁香这两人,我和蓉蓉、曹兰英之前还撮合过,想让他们走到一起。结果两人完全不来电,最后只发展成兄妹般的情谊。这几年,他们也都各自组建了家庭。
忙碌一天后,晚上回到玉琴家吃饭。
张熙臣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说:“蓉蓉的家书到了。”
“快读!”我急急催促。
张熙臣拆开信,开始念。
蓉蓉在信里先是问候大家,说她在绵阳一切都好,她和肖红住在绣绣老家的房子里,虽然只有一间房,但绣绣家人特别照顾她们,每天三餐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信里还提到绵阳的精神科试点情况。她描述了“工疗站”的方式——带着病人做手工、劳动,一边交流,一边治疗。她说这种方式新鲜、有效,让她对未来精神科的发展充满信心。
“放心,我会把这里学到的东西都带回来。”她在信里这么写着。
瑾之突然拍了拍桌子,小奶声喊:“妈妈!妈妈!”
张熙臣赶紧把她抱起来,轻声安慰:“妈妈很快就回来了。”接着又看向我们说,“房子看好了,手续都办妥了。过几天就把蓉蓉的爸妈接过来。”
“要不我去问地质局借辆车,开车接送吧。他们肯定行李多,有车方便些。”廖岩立马说。
廖岩这提议太贴心了,不光我,就连张熙臣也愣了。
“别推辞了,都是一家人。”
张熙臣只好点头答应。
我笑着说:“那等你们接回来,我下班就过去,给叔叔阿姨接风洗尘。”
舒云霆抱着瑾之,乐呵呵地逗她:“瑾之,要见外公外婆喽!”
小丫头还没概念,只是高兴地咿咿呀呀重复“外公外婆”。
我抬头看了张熙臣一眼。这一个月,他没再提蒋志诚的事,但我能看出,他憔悴了不少。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