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摩综合症?”蓉蓉一脸茫然。
张熙臣也跟着疑惑地盯着我,眉头紧锁,在思索这个陌生的词。
“就是说受害者爱上了施暴者,而且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蓉蓉愣住了,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她喉咙动了动,声音发抖:“你是说,我妹妹……得了这个病?”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不知道怎么安慰。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这下麻烦了,这个名字可是1973年才被正式提出的,眼下还差三年呢。我要是解释太细,被人追问来源,那我就露馅了。
我耸耸肩,尽量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
张熙臣却没放过:“斯德哥尔摩……不是在瑞典吗?”
“你居然知道?”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挺直了腰板。“那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作为医生,肯定多读书多看报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张熙臣一时语塞,怕我生气,赶紧解释。
蓉蓉打断了他,急切地问:“那怎么治疗?”
我想了想,认真说:“要远离施暴者,二十四小时都不能见面的那种,完全隔离开。而且要帮助她找到自我,比如在工作中找到并且创造价值。”
屋子里安静下来。
我们都知道,芳芳是真的很爱蒋志诚,她不会离开的。可她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无力。
也不知道蒋志诚到底哪里好了?
接下来的那一周,廖岩一直在出差,我干脆不回家了,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医院陪着蓉蓉。
有时候不值夜班,我就把折叠床搬进病房,守在她身边。夜深人静,走廊灯光昏暗,外面风吹得呼呼响,我就靠在床边打个盹。
肖红、李诚、李祖德三天两头就来探望,玉琴更是每天都来。她照顾孩子的同时,还总带点吃的来医院,怕蓉蓉嘴馋。
陈文军倒是让我意外,他居然来了好几次。
每次都端着一副关心的样子,说是来看郭医生恢复得怎么样。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事情闹大了,外面好多来医院看病的人都在议论,说医院里有两个姐妹花医生,当众敢举报粮食局的干部。
舆论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满城风雨。
更夸张的是,还有几个群众送来了锦旗和表彰海报,上面写着“何小棠医生,不惧权贵,为民请命”“为弱势群体发声”。
医院门口那几天都比平时热闹,挂号的人流量也多了不少。
我对此事又累又无奈。
今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病房。推门一看,肖红正坐在床边。
“来得正好,我先去打饭,一会儿回来。”
我点点头,看着她走出门。
等病房只剩下我和蓉蓉时,她忽然笑了:“感觉到没?阿红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总算像她以前的样子了。”
我点点头,顺口问:“你呢?身体好点没?”
蓉蓉白了我一眼:“我早就说我要出院了,你们偏不肯。”
正说着,张熙臣推门进来了。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再等两天才回家吧。瑾之被玉琴照顾得很好,你放心。”
“我想女儿啊!”蓉蓉撇撇嘴,“每天就带来给我看几分钟,哪里够?”
“那你就赶紧养好身体,早点回去。”
我看到床头放着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你要写什么?”
“你俩来的正好,帮我写封信。”
张熙臣立刻伸手:“我来吧,写给谁?”
“齐东强。”
我和张熙臣同时愣住了。
我瞪大眼:“你写给他干嘛?”
蓉蓉深吸一口气:“还记得上次他问我们要不要去绵阳当临时医生吗?我想好了,我去!”
“什么?”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我说过了,那时候你大着肚子,身体也还没恢复好,你怎么能……”
“我知道。”蓉蓉打断我,“可是我想去。”
我急了,脱口而出:“那我陪你去!”
蓉蓉摇摇头:“那次陈院长来的时候我便问过了,你现在是内科负责人,这样的身份走不开。”
我咬着唇,死死盯着她:“那你也不许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我和她一起去。”
我猛地回头,是肖红。
“阿红……”我愣在那里。
肖红走进来,神情无比认真:“蓉蓉前几天就和我说过,我也想了好几天。我决定和她一起去。”
我急了:“那是精神科试点!”
肖红点点头:“我知道,可我相信到了哪里都需要外科医生……这些年我一直像个缩头乌龟,待在安岳,待在医院,哪里都没去过。我想出去看看。”
我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蓉蓉也没想到肖红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目光下意识看向张熙臣。
张熙臣很镇定:“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家里有我。”
蓉蓉眼眶又湿了,哽咽着:“抱歉,每次都这样,我总说要多照顾家庭,可到最后……”
“别说抱歉。”张熙臣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支持你。我会照顾好瑾之。”
我气急败坏地说:“不行,我去找陈院长说,我也去!”
“别为难院长了,三个月很快的。”
“可自打我们认识以来,还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我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委屈、担心、害怕,全都混在一起。
张熙臣手忙脚乱地递纸巾:“别哭啊,别哭。”
蓉蓉被我弄得也跟着红了眼眶。
肖红忍不住插话:“两位姑奶奶,能不能别哭了?蓉蓉现在可不能情绪起伏太大啊!”
我连忙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眼泪:“行,我不哭了。可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些精神病人不好对付,遇到危险一定得先保命,听见没?”
“放心吧。”
“都在?”
我们齐齐抬头——是李诚。
“你还没下班?今天不是你夜班。”我愣愣地问。
李诚走进来,手里端着五个饭盒,放在桌上,挨着肖红的三盒饭。
他笑了笑:“知道你们都在,就多带了几份。”
张熙臣开玩笑:“我们这是要吃多少碗啊?”
“你早点回宿舍休息啊,跑来干嘛?”蓉蓉不理解地看着他。
李诚突然有些局促,脸一下子红了。
我眯起眼:“诚哥,你脸红了?”
肖红猛地站了起来。
我看看她,又看看李诚,忽然明白了,猛地倒吸一口气。
李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接她的。”
我和蓉蓉同时张大嘴巴,成了“o”型。
“铁树开花了!”
张熙臣也笑出声来。
肖红低下头,没说话,但脸颊也泛红。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三人。
张熙臣坐下来,把纸摊开,拿起笔:“来吧,说吧,写给老齐的信。”
蓉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