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红说:“你们放心吧,我妈妈很快就来照顾姐了,你们也等了一晚上,要不先回家吧。”
听她这么说,我们才放下心来,带着孩子打算先回家。
刚走出病房,就在走廊尽头碰到了穿着白大褂匆匆而来的曹兰英。
“兰英姐?”我有些惊讶,但随即想到她和肖红曾在内科共事多年。
“诶?你们也在?”曹兰英看着我们从病房出来,顿了顿,“来这么早?”
“不是早,是守了一宿。”蓉蓉笑了笑,“小棠和廖岩昨晚一整晚都没合眼,守在手术室外面。”
曹兰英听了,有些心疼地看我一眼:“一晚上不睡,别把身体熬坏了。刚好我们内科这阵子也不忙,你和蓉蓉今天都回去歇着,别再硬撑了。医院可不想多收两个熟人进来躺着。”
我和蓉蓉连声感谢她的体贴。
廖岩执意把我们送回家再去上班。他脸色发白,眼角满是红血丝。
我看着他,忍不住心疼地问:“今晚早点回吧?请个假行不行?”
他轻轻摇头:“我尽量,等把那份报告交了就回来。”
他骑车离开后,我们三人带着孩子才慢慢上楼。
“你也一晚上没睡,赶紧回去躺躺。”蓉蓉拍拍我肩膀,眉眼满是关切。
“张熙臣和舒云霆呢?”我问。
“上班去了。”她回答得很干脆。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回家后,我胡乱洗漱了下,扑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但睡得很浅,断断续续做了一些梦,梦里有哭声、有黑影、有争执,我在梦中拽着什么,却总是拽不住。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梦魇中拽回现实。
我睁眼时,天已全黑。
打开门,是蓉蓉和玉琴。
她们神色紧张,玉琴怀里还抱着正嚎啕大哭的舒霖。
“你还在睡?”蓉蓉压低声音,很是抱歉,“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
“没……怎么了?”我皱着眉让她们进屋。
“舒霖今天一整天都在哭。”玉琴声音微颤,“天都黑透了,老舒和老张还没回来……我心里不踏实。”
蓉蓉也点点头,嘴唇紧抿:“我们刚才一起做了晚饭,等到这会儿都没动筷子。”
窗外的风吹得树枝直响,秋天的夜来得格外早。
“前几天不是说粮食局加班多吗?可能耽误了。”我尽力安慰,“再等等,他们也许快回来了。”
“可是……秦股长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玉琴声音低低的,“邹云……她不会真在为难他们吧?”
“应该不会吧,”蓉蓉接话,但她也显得没底气,“相信熙臣,他会处理好的。”
就在这时,舒霖哭声陡然尖锐,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我脑子也跟着乱成一团,眼前一阵发黑。
“我去粮食局看看。”我一咬牙,披上外套站起来。
“你干嘛去?”蓉蓉拦我。
“你们别乱跑,就在家守着。”我边说边朝门口走,“廖岩要是回来了,就让他去粮食局找我。”
“诶,小棠!”玉琴试图拉住我,我却已经跨出门去。
楼道的光亮忽明忽暗,我推着车,径直冲入黑夜。
夜色沉沉,风卷落叶飞旋,街道空空荡荡。只有车轮飞速碾过地面的咔哒声在耳边回荡。
我的心越骑越急,终于到了粮食局。
大院里一片死寂,只有楼下那盏旧路灯嗡嗡作响。
我一把停好车,冲进办公楼,推了几间办公室的门,全都锁着。
空无一人。
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快步跑出楼,站在院子中央左右张望。
这才注意到大院墙边静静靠着几辆自行车,其中两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张熙臣和秦本扬的。
说明人还在。
但不在楼里,他们会去哪儿?
我顺着院子边缘小跑着往旁边的家属楼绕,经过一排灌木丛时,忽听“吱呀”一声。
家属楼的铁门开了,我看到三个人影走了出来。
是张熙臣、舒云霆,还有秦本扬。
我立刻猫下腰,躲入灌木后,一边屏息,一边悄然拉近距离。
灌木枝叶划在手背上,沙沙作响,我立刻停住,动作慢到几乎静止。
脚步小心踩在枯黄草地上,生怕压断任何一根枝叶。
三人的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走得不快,似乎在交谈,我却听不清。
“对不起,舒股长……我尽力了……”是秦本扬的声音。
“恭喜……”这是舒云霆在说。
“那我们先走了。”接着是张熙臣。
看到张熙臣和舒云霆朝我的方向走来,我正准备从树后走出来叫他们,却忽听“哐”的一声,那扇铁门又被人从里面推开。
邹云走了出来。
我条件反射般立刻往旁边的一丛灌木更深处挪了几步。
枯枝在耳边咔哒一声,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送走你朋友了?”邹云的声音飘出来,语气满是嘲弄。
“怎么样,你们敢得罪我和我爸吗?”
“哎呀,阿云,你何必……”是秦本扬的声音,听上去苦笑着,带着些无奈。
“你能升官,不就是靠我爸吗?离了我爸,你算什么东西?”
我躲在黑暗里,听得血往头上冲。
即使看不清她的脸,我也能感受到那股傲慢和轻蔑。
“砰!”一声巨响,是大门被甩上的声音。
我屏息等了几秒,确定他们离开,这才小心起身,从矮树后爬出来,拍掉身上的枯叶。
我快步跑向两位男同志,他们正蹲在自行车前打算解锁。
“张熙臣!舒云霆!”我叫住他们。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我,更是满脸错愕。
“你……你怎么在这?”张熙臣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避着我。
“你们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人都快急死了!”我担心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你是不是……都听到了?”张熙臣低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他们的脸。
两人表情都不对劲,尤其是舒云霆,眉头皱得死紧,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终于开口。
他们仍旧不语。
“说话啊!”我音量高了八度。
半晌,舒云霆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如风:“我被下调到龙台镇响水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