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众人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拎着外套和包就往医院赶。
舒云霆已经提前一步陪着玉琴先到了医院,幸好从宿舍到医院的路途并不算远。
夜色下的路灯冷冷清清。
赶到医院时,产科已经忙成一片。
值班护士急匆匆来回跑过,我们几个人却只能在门口干着急。
舒云霆脸色苍白,一只手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但目光仍死死盯着那扇手术室的门。
我小声责怪廖岩:“今天不是你爸生日吗?为什么你不提前说!今晚就该早点来医院等着的。”
廖岩愣了下,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和后悔:“刚从内江回来,事情一多……我一时给忘了。”
他嗓音低得快听不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该怪他的,里面正在生产的人是他奶奶,正在出生的人是他爸爸。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头一软,语气也没那么冲了:“对不起,我不是怪你,我就是担心玉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是我该细心点。”廖岩轻轻搂了搂我,“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
“真的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的...” 我叹了口气,又握住他的手:“你奶奶当年生你爸爸时没出什么事吧?”
廖岩摇摇头:“没听家里人提过……所以我真不知道。”
他低着头,看起来特别懊恼。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没事的,玉琴当兵的,底子好,又是在医院,应该能顺利。”
说着话,坐在对面长椅上的蓉蓉脸色突然有些发白,低下头,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我心头一紧,赶紧走过去蹲下,看着她:“蓉蓉,你怎么了?头晕还是没力气?”
蓉蓉轻轻嗯了一声,眼底有一丝慌张,张熙臣急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回宿舍休息?”
“我不想走……”蓉蓉摇头,声音有点发抖。
我顿时明白了,也许是她想起了小产那次的经历,对女人来说是阴影。
我握住她的手:“没事的,玉琴一定没事。”
她抬起眼,看见我安慰的神情,眼眶有些红:“你说真的吗?”
“真的。”我点点头,努力让声音坚定起来,“我和熙臣之前给玉琴算过一卦,说这次是母子平安,过程虽然惊险,但一定平安无事。”
张熙臣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帮我圆话:“对,我们一起算过,签象特别好。”
蓉蓉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们:“你们两个一看就不会骗人……”
“是真的。”我微笑说,“你等着看就知道。”
这时,舒云霆听到了,也快步走过来:“真的?小琴会没事?”
“真的!”我重重点头。
廖岩也在旁边附和:“当时我也在,签象特别吉利,母子平安。”
舒云霆喃喃重复:“母子平安……那就好。”
夜越来越深,手术室门外只剩值班护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偶尔从产房传出的模糊喊声。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原来女人生孩子真的要这么久!而且这还是个没有全麻的时代。
就在这时,我脑子中突然蹦出个念头,算了算日子,猛地抬头看向蓉蓉。
现在是四月底,妈妈明年一月出生,也就是说——
“廖岩,快去叫个中医过来!”我脱口而出。
廖岩愣住了:“现在?”
“快去!”我声音严肃,他也不再犹豫,立刻小跑去找夜班的中医。
蓉蓉看着我,有点慌:“小棠,你喊中医干嘛?”
我摇摇头:“一会儿你就知道。”
很快,廖岩带着一位年长的中医走过来,夜班灯光下,那位医生一边挎着药箱,一边揉了揉眼睛:“是哪个要把脉?”
我拉着蓉蓉的手:“是她,麻烦您给看看。”
蓉蓉还有点紧张,但还是伸出了手腕。
“郭蓉蓉医生?”对方认出了蓉蓉。
蓉蓉点点头。
中医闭眼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搭在她脉上,眉头先是皱了下,随后舒展开来,缓缓开口:“恭喜你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随即张熙臣惊喜地叫出声:“真的?!”
中医点头确认:“脉象稳健,底子也不错,好好养着就是了。”
蓉蓉瞪大眼,脸涨得通红:“我……我怀孕了?”
“是啊!”张熙臣差点跳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都有点发抖,“这次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廖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啊。”
舒云霆也忍着紧张,笑着说:“双喜临门啊。”
我心里也是一阵欢喜,轻轻抱住蓉蓉:“这次一定会顺顺利利。”
我们谢过中医,送他离开后,又回到手术室外继续等着。
这时天已经快蒙蒙亮了,走廊尽头透进一点微光,却挡不住我们眼底的疲惫和担忧。
没有人真的能安心坐下,大家或站或走,在狭窄的走廊上踱步,偶尔低声说几句又陷入沉默。
舒云霆一直低声自语:“快出来吧,小琴,快出来……”
张熙臣牵着蓉蓉的手,她的眼底全是不安,目光时不时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我看着廖岩,发现他眼睛也有点红,轻声说:“会没事的。”
“嗯。”他点头,声音低低的,却握紧了我的手。
终于,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穿着产科服的医生抱着个孩子走了出来:“谁是廖玉琴的家属?”
“我!”舒云霆第一个冲上去,嗓音都哑了:“我……我是!”
“我们也是。”我们纷纷站起来。
医生微微一笑:“是个男孩,七斤二两,放心吧,母子平安,人一会儿推去病房了。”
短短一句话,我们几乎同时呼出一口气。
舒云霆怔了两秒,眼里泛着泪光,直勾勾地盯着医生手里的婴儿,竟一时忘了伸手去接。
“愣着干嘛啊,接孩子啊!”张熙臣喊。
舒云霆才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过小家伙,低头一看,泪一下涌了出来。
廖岩也一直死盯着那个小婴儿,我凑到他身边小声的说:“哇塞,你爸出生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