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了,身上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只剩下一点偶尔隐隐作痛的地方。
今天是周五,阳光还不算毒辣,早上还有点微风。
我和蓉蓉都上白班,早早就起床,洗漱换衣。
来到科室,熟练地换上白大褂,我和蓉蓉并肩往门诊室走去。
刚到走廊拐角,就看见秀碧从楼梯上来,手里晃着一封信。
“小棠!你的信!”她笑着走近,把信递给我,“刚才取信的时候看见的,估计是你们早上出门太匆忙,没注意信箱,我就帮你拿来了。”
我一脸疑惑地接过信,心里嘀咕着:谁会给我寄信啊?
蓉蓉也凑过来看,但又怕是家里的私事,笑着摆了摆手:“也许是家书,你快打开看看吧。”
这些年,也偶尔收过“家书”,那封封信上都写着“小棠收”。
但我心里明白,那并不是我真的亲人,只是这个时代里何小棠的家人。
所以我的回信也总是客客气气、不冷不热,礼貌又疏离。
来到门诊坐下,这会儿还没到忙的时候,病患一般都爱下午或傍晚才来,也许是家属觉得这种病见不得光,所以都想趁人少的时候来。
我借着空闲,把信慢慢拆开了。
看见署名时我愣了一下——居然是舒云霆。
他字迹工整,信封有点旧,纸张也微微泛黄。
开头是熟悉的语气:
“小棠:
见字如晤。
不知你可还适应那里的生活和工作?想来那边有很多正宗的米卷,还有你热爱的工作,你应该很喜欢吧?
上周收到了熙臣的信,说你受了伤,被患者打了,还差点被家属打……看得我又心疼又气愤,也替你担心。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想着逞强。”
读到这,我轻轻笑了一声,真像是他的风格。
后面还有几句:
“你之前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也在努力去做。也许我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才配得上想保护的人。
我也打算提交申请,调到县里去,到时候能……”
到这儿却突然停了,没写完。
我看着那页纸下方的空白,心里有点莫名其妙:明明拒绝过他,他也该懂我的心意,怎么还写来这么一封没写完的信?是反悔了,还是说了半截又觉得不该说?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放下信,蓉蓉偏头看我:“家里人寄的?”
我含糊地点点头:“嗯。”
正聊着呢,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曹兰英,轻轻拍了下门:“哎,你们两个,该去会议室了!今天月末总结,怕你俩忙糊涂了,特意来叫你们。”
“谢谢兰英姐!”我俩立刻起身。
三人一路往会议室走,会议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各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在,还有院里的几位领导。
我一眼看见贺晓伟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也看见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回了个微笑,也只是礼貌而已。
会议先是案例:每个科室汇报这个月的情况。
内科的数据最好,曹兰英干练地站起来汇报:“本月共接诊病患二百八十七人,住院三十人,无医疗事故……”
药剂科也由杨小霞汇报,她条理清晰,说了药品进出库、统计与管理。
等到精神科,轮到蓉蓉站起来。
她声音稳:“这个月精神科接诊病患大约四十人,住院三人,无医疗事故……”
我听着,心里有点复杂:虽然比上个月多了十几个人,但对比其他科室的几百号人,依旧显得微不足道。
院领导发言时,先表扬了整体数据的增长,然后也提到了我们:“精神科虽人数不多,但值得肯定,两位女医生对病人的照料,也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希望大家都能学习她们关爱病人的态度。”
说到这儿,全场看过来,我和蓉蓉微微鞠了一躬。
蓉蓉乘机提出:“院里能不能再给精神科配一位男护士?夜班和急诊有时需要男同志帮忙,也能更好保护大家安全。”
院领导表情一顿,稍微笑笑:“这个嘛……再研究研究吧,人员紧张,你们先坚持一下。”
答复说了等于没说。
蓉蓉微微低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会后人群渐渐散去,我和蓉蓉正要走,贺晓伟走过来,轻声说:“别灰心,慢慢来,总有人能看见你们做的事。”
蓉蓉看了他一眼,小声问我:“这是?”
“外科的贺晓伟,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帮我们的外科医生。”我简短介绍。
贺晓伟点点头,又冲蓉蓉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蓉蓉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我,想说什么,但刚张口,就看到精神科门诊外站了几个人,明显是来问诊的病人家属。
“先忙吧!”我对她说。
她点头。
我们俩立刻调整状态,走过去接待。
这一忙,就忙到傍晚时分。
等我们坐下来喘口气时,门口出现了熟悉的人影——林玲端着两盒饭菜,笑眯眯地进来:“下班啦!”
我接过饭盒,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啊玲儿!”
其实这是我们仨的小秘密:早晚换班的人会帮另外的人打好饭,用的都是大家凑的粮票。
每天傍晚,林玲帮我们打晚饭;早上换班,我们再给她打早饭。这样谁都不会因为忙而饿肚子。
我和蓉蓉端着饭盒回到科室,边吃边复盘今天的病人情况。
“今天有收住院吗?”林玲问。
我摇摇头:“没有。”
蓉蓉有点歉意地叹气:“月末总结也没啥大变化,还提了想增加男护士的事,可惜没答应。”
林玲笑了笑:“没事儿,我一个人也可以顶一阵。”
饭后从医院出来,晚霞染红半边天,风吹得人有点发困。
快到宿舍楼下时,蓉蓉没跟我一起上楼,而是走到院子角落,解开了她的自行车。
“去哪儿啊?”我笑着问。
她俯下身理了理裤脚,冲我眨眨眼:“秘密。”
“咋,难不成是去约会?”我调侃。
蓉蓉笑了,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骑上车,轻轻一蹬,车子晃了晃就出了院门。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傍晚的光里,忍不住在她身后喊:“哎,还真是去约会啊!”
风把我的声音吹远了,她回也没回,只留下一道轻快的身影,掠过夕阳下的小路。
我上楼的背影同样愉快。
外婆开始和外公约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