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的手还攥着那半块面饼，眼睛盯着姜小芽，等一个答案。
她没说话，只是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倒进时光机底部的凹槽。面汤顺着纹路流进去，像灌进干涸的河床，整座泡面桶拼成的舱体轻轻震了一下，顶部那歪歪扭扭贴着的“红烧牛肉面”标签突然亮了，像是被谁从背后打了盏灯。
“等不等，得看你在不在家。”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够他听见，“我不保证永远守着门，但只要你回来，锅里就有热的。”
话音落，她按下了启动键。
南宫翎尾巴刚搭上信号支架，白芷右眼符文还没投完，整台机器“嗡”地一抖，像是被谁踹了一脚。竹筒袋猛地发烫，系统弹出红字警告：【坐标偏移！目标时空存在高浓度面体残留，自动重定向至最近稳定节点】。
“啥意思？”南宫翎骂了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眼前光景一晃，脚底从荒原的碎石变成了光滑的金属地面。空气里全是热油炸过调料包的味道，浓得能糊住鼻孔。头顶是巨大的蒸汽管道，一圈圈盘上去，像某种巨兽的消化道，白雾从缝隙里喷出来，带着红烧、酸菜、海鲜的味儿一层层叠着飘。
“这……是哪儿？”白芷抬手抹了把脸，投影刚出来就扭曲成波浪线，“信号被什么干扰了，我右眼跟进了沙子似的。”
南宫翎三条尾巴还维持着连接姿势，另外六条软趴趴垂着，毛尖结了层油霜：“本座的wiFi阵列……被泡面香精腌入味了。”
姜小芽没理他们，低头看竹筒袋。系统界面跳着乱码，最后定格在一张地图上——原本的神殿位置，现在标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图标，底下写着：【泡面工厂·核心生产区】。
“我们没走错。”她把洋葱喷雾塞回袋里，“是这儿变了。”
话刚说完，地面震动起来。正前方一道合金门缓缓升起，露出中央高台。上面站着一道身影，轮廓模糊，却让姜小芽心头一跳——和那孩子一模一样，只是更高，更冷，周身缠绕着由蒸汽凝成的星河，一缕缕像拉面在空中飘。
“是他。”她低声说。
战神残魂抬手，整座工厂的机器同时停转。蒸汽静止，连空气都凝住。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直接钻进脑子里：
“泡面，是宇宙唯一真理。”
全场死寂。
南宫翎张着嘴，尾巴尖抖了抖：“这……这啥？”
白芷右眼投影闪了闪，试图记录，结果只录下一行字：【检测到高维味觉信仰，无法解析】。
姜小芽却没笑。她打开系统“情绪读取”，一道绿光扫过残魂。反馈立刻弹出：【情绪波动源：孤独、执念、被遗忘的愤怒】。紧接着，画面一闪——
一个小孩坐在堆成山的泡面桶中间，周围全是空包装。他一根一根拆调料包，倒进碗里，再倒掉，再拆。没人理他，没人来。连风都不经过那儿。
她懂了。
“所以你才……”她喃喃。
残魂没看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
洛清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他站在阴影里，高定骷髅项链在蒸汽灯下泛着冷光。听到那句话的瞬间，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阿面……”他嗓子哑得不像话，“你还记得泡三分钟吗？你说……超过三分钟的面，都是背叛。”
残魂猛地转头。
两人对视，时间像被按了暂停。洛清寒抬手，一把扯下项链，翻过来。内侧刻着两行小字：【给阿面——小寒】，下面还有一行几乎磨平的：【别忘了，有人等你吃饭】。
残魂的手抖了。
“你还记得我名字。”他声音轻得像怕惊走什么，“三千年了……你是唯一一个。”
洛清寒没说话，只是把头埋下去，肩膀一抽一抽。
姜小芽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摸出洋葱喷雾，不是冲自己，而是对准高台下方那个缓缓浮出的地底装置——一颗机械心脏，表面布满裂痕，正发出低频警报。
【警告：能量不足】
【终极武器启动倒计时：99】
【认证需求：情感+味觉双重输入】
“别慌。”她低声说，从竹筒袋摸出最后一块辣条。包装纸皱巴巴的，边角还沾着点灰，但她没嫌弃，小心翼翼剥开，捏碎，往心脏中央的凹槽里一撒。
系统提示跳出来：【检测到高浓度执念残留，启动临时认证协议】。
倒计时停了。
98。
“能撑多久？”南宫翎凑过来，尾巴刚缓过来，毛还是油的。
“不知道。”她盯着那颗心脏，“但至少现在，它不会自己炸了。”
白芷右眼投影终于稳住，扫了眼数据流：“这东西……不是武器，是钥匙。它要打开什么。”
“先别管开什么。”南宫翎搓了搓手，“问题是，咱们现在在一座泡面工厂里，头顶是蒸汽管，脚下是传送带，战神在讲道，前天道在哭，机械心脏缺能量——谁来告诉我，这他妈正常吗？”
没人回答。
姜小芽抬头，看残魂。他还站在那儿，蒸汽星河绕身，眼神却落在洛清寒身上，像是第一次被人认出来。
“你说泡面是真理。”她忽然开口，“可它再香，也是干的。没热水，就是一坨面饼。你等了那么久，到底想等谁来给你冲这一碗？”
残魂沉默。
良久，他抬起手。空中浮现一卷金光图纸，和之前那张一样，密密麻麻全是战甲部件，但这次，最底下那行字变了：
【激活条件：共享一碗面的时间】
“不是力量。”他声音低下去，“是有人愿意，坐下来，陪你吃顿饭。”
南宫翎愣了：“所以你搞这么多事，就为了……有人陪你吃面？”
“你不明白。”残魂看着他，“你有窝，有鸡，有能骂的人。我有三千年，只有泡面和规则。”
白芷右眼闪了闪，突然说：“你不是天道的一部分吗？规则不就是你定的？”
“我是被规则吃掉的。”他冷笑，“他们说我太情绪化，说我因一碗面耽误大事，把我拆了，重写代码。小寒是唯一一个，敢当着众神的面，把泡面扔进祭坛的人。”
洛清寒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我说了，你爱吃的，就是对的。”
警报突然又响了一下。
倒计时没动，但心脏裂痕扩大了一圈，渗出暗红色的光。
姜小芽立刻把竹筒袋按在上面。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情绪波动，可延缓倒计时，建议持续输入高共鸣信号】。
“所以现在……”南宫翎挠头，“咱们得想办法，让更多人觉得泡面是真理？”
“不是觉得。”姜小芽盯着那颗心，“是让他们真的……想吃。”
她抬头，看残魂：“你当年那碗面，是什么味的？”
残魂顿了顿。
“红烧牛肉。”他说，“小寒偷塞了双倍料包。”
姜小芽笑了。她从袋里摸出最后一包泡面，包装破了个角，面饼都碎了点。她没拆，而是直接扔进心脏凹槽。
“那这碗，算我请的。”她说，“下顿，你请。”
系统绿光一闪：【情感认证完成度78%】。
倒计时仍停在98。
洛清寒慢慢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包泡面，包装崭新，标签上写着“限定款·战神之息”。他走过去，放进凹槽。
南宫翎咂了下嘴：“本座尾巴刚修好，不许再炸了啊。”说着，也摸出一包，扔进去。
白芷右眼一眨，投影出一串符文，缠上心脏表面。她没说话，但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包素面，轻轻放上去。
残魂看着那堆泡面，手指微微发抖。
“你们……不怕我疯？”他问。
“怕。”姜小芽耸肩，“但我也怕自己活得不像个人。比起成神，我更想吃饱了再打。”
残魂忽然笑了。那是三千年来的第一次。
蒸汽管道轰鸣，整座工厂的传送带开始转动。远处，一箱箱泡面从生产线下线，自动贴标，打包装车。标签上印的不再是口味，而是一行小字：
【宇宙真理·认证款】
残魂抬起手，指向天空。
“从今天起——”
“泡面，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