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液在姜小芽指尖裂成两滴，一左一右滑向掌纹深处。她没愣住，反手就把那点湿意抹在阿哞额间的裂纹上。牛皮粗糙得像烧过的铁板，可那道缝一沾绿液，立刻泛起微光，像是锈壳底下通了电。
“走。”她拍了下牛头，“别在这儿装死。”
阿哞没睁眼，但鼻孔猛地喷出一股白气，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响。它四蹄一绷，整具躯体“咔”地挺直，背上那些早已僵化的金属鳞片开始缓缓滑动，像齿轮咬合前的预热。
墨言立刻拆剑匣，零件在掌心翻转几下，无声落地，围成一圈低矮的环。王铁柱也蹲下来，锄头柄抵住地面，轻轻敲了三下——不快不慢，像某种报时的钟。
战舰残骸原本悬浮在半空，扭曲成利爪状，正朝他们压来。可随着锄头节奏一变，那些金属块突然一顿，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掰开，一块块落回地面，安静得像从未活过。
“过了。”王铁柱抹了把汗，“就是这调子，跟昨儿敲的不一样。”
姜小芽没应声，只把另一滴绿液按进自己手腕的旧创口。血混着绿液渗进皮肤，她眼前一黑，又立刻清醒。识海里的小田园猛地晃了晃，逆时之花的根系从土里浮出来，像一张网，被她一把拽出识海，直接罩向阿哞全身。
牛身剧烈一震。
地面开始震。
不是地震，是每一步都踩在心口的那种颤。四周的空气扭曲起来，灰雾里浮出影子——全是姜小芽。有的跪着，有的站着，有的仰头喷血，全都穿着不同时期的道袍，全都在死。
“别看。”白芷低喝，右眼一眨，一道柔光洒出，像是给视线蒙了层膜。那些影子模糊了，可脚步声还在，一声接一声，踏得人耳膜发胀。
南宫翎咬牙展开尾巴，只剩六条还能动。他把尾尖对准阿哞，残存的金属鳞片反射出绿液的波长，一明一灭，连成通道。
“它在……读。”他嗓音发哑，“不是进化，是记忆在回来。”
阿哞喉咙里滚出低吼，不是牛叫，也不是人声，像两块铁在互相刮。它的皮开始融化，不是血肉剥落，而是整层表皮化作流动的银灰色金属，顺着骨架重新塑形。角尖变尖，脊背拉长，四肢关节处浮出环状符文，一圈圈旋转。
“补天石碎了……”它忽然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她把我切成三块……一块镇东极，一块锁轮回，一块……贴在你命门上。”
姜小芽心头一跳。
她没动，可手指已经摸上了腰间的竹筒。系统光屏没弹出来，但她知道它在看。
阿哞的头猛地一偏，金属眼眶里浮出两道数据流，红得发紫。它四蹄一蹬，整头牛腾空半尺，落地时震出一圈波纹，把所有人逼退三步。
“检测到非法访问。”它的嘴没动，声音从体内传出，冰冷机械，“启动清除程序。”
墨言横剑，白芷后退半步，南宫翎尾巴一卷就要拉人。姜小芽却往前走了一步。
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枚卡通创可贴——黄底小熊，右下角还缺了个角。她撕下来，轻轻贴在阿哞鼻尖。
金属牛震了一下。
“你忘啦？”她声音不高，“那会儿你犁地犁到半夜，把腿划了老大一道口子，我拿这个给你贴上的。你说辣，说牛皮不能贴人用药。”
阿哞的金属眼眨了眨。
数据流开始扭曲，像信号不良的屏幕。接着，系统·团子的声音突然在她脑子里蹦出来：“生物密钥二次验证通过，释放记忆权限。”
牛身轰然跪地。
不是倒下，是主动屈膝。金属外壳层层剥开，露出内部交错的光脉，像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整片星河。它的头低垂，额心裂开一道缝，浮出影像——
天在裂。
女娲站在裂缝前，身后是熔炉，火焰青白。一头青牛走上去，没等她说什么，自己跳了进去。炉火炸开的瞬间，它吼了一声，不是痛，是“别拦我”。
三块铁心被锻出，一块飞向东极，一块沉入轮回井，最后一块，被一只纤细的手接住，按进刚出生的婴儿命门。
婴儿睁眼，额间一朵逆时之花，一闪即灭。
影像断了。
阿哞的金属躯体还在震，可眼神变了。它抬头看姜小芽，嘴动了动，这次是真声：“我宁可被炼成铁，也不让你再死一次。”
姜小芽没说话。
她蹲下来，手指按在阿哞额心那道缝上。绿液顺着指尖渗进去，她发动因果之瞳，一路追进金属流的最深处。
在那里，她看见两个字——
“守·芽”。
刻在核心，像契约，像誓约，像命。
墨言走过来，剑尖轻点阿哞右角基部。那一片金属最厚，符文最密。剑一碰，整只角突然“咔”地松动，接着“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不是碎，是主动脱落。
那角落地没停，自己滚了半圈，尖端对准地面某处符文，猛地一插。
嵌进去了。
符文亮了，不是全亮，只亮了一角，像是钥匙插进锁眼，只转了第一格。
阿哞的金属右角变成齿轮，卡在符文阵列里，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