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的掌心还在跳，那股震动像从地底爬上来的一根线，缠在脉搏上不肯松。她没松手，也没说话，只是把竹筒袋往怀里按了按，指尖在表面敲了三下——系统光屏弹出来，波形图还在闪，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什么压着。
“它不是乱走的。”墨言蹲在她旁边，手指划过面板上的轨迹，“每一步都卡在灵脉节点上，但方向是反的。不是顺着地气走，是逆着来。”
南宫翎靠在一块焦石边，第九条尾巴搭在膝盖上，毛尖微微抽动，像被风吹的电线。他闭着眼，声音有点发虚：“刚才……又震了。三次，每次半秒，频率和你那会儿一样。”
姜小芽把秘籍抽出来，封面“姜氏家训”四个字还在，可边缘多了些细纹，像是被水泡过又干了的纸。她没翻，直接塞进种田模拟器的扫描区。系统提示跳出来：【检测到初代耕纹，是否激活地脉感知？】
她点了“是”。
画面一闪，地底的脉络在眼前铺开，红蓝交错，像一张烧糊的电路板。她眯眼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墨言手里的路线图调出来，叠在地脉图上。两幅图一合，她眉心跳了跳。
“不对劲。”她说，“他走的路线，和阿哞犁的沟，是反的。一个往东拐，另一个就往西绕，像是……照着镜子走。”
南宫翎睁开眼：“镜像？”
“不止。”她把家居炼器台拽过来，调出南宫翎尾巴接信号时的数据流，“你看这个波形，和地脉震动的频率几乎一样，但极性相反。就像……同一段音乐，正着放和倒着放。”
墨言盯着图，眉头越皱越紧：“所以他在模仿什么？还是……在抵消？”
姜小芽没答，反而打开心境修炼场，把“诸神耕地振兴计划”设为试炼主题。界面刚加载，一段模糊的画面闪出来——暴雨天，一个小女孩蹲在屋檐下，手里折着星星，嘴里哼着调子。那调子断断续续，可节奏很稳，像锄头敲地。
系统提示：【检测到血脉共鸣，是否提取记忆波形？】
她点了“确认”。
一段音频被抽出来，拉成波形图，和地脉图并排摆着。她拿耕歌的节奏当滤网，一点点扫过洛清寒留下的信号流。起初全是噪音，可扫到第三遍时，图上突然跳出一串清晰的脉冲信号，像是被藏在乱码里的暗文。
“出来了。”她低声说，“这不是破坏信号……是耕纹指令。”
南宫翎凑过来，尾巴不自觉地竖起：“耕纹？不是封印用的？”
“封印也是种地。”她把指令流放大，“你看这节奏，和耕歌的节拍完全对得上。他在划线，不是拆阵，是在……准备种东西。”
墨言猛地抬头：“你意思是，他标记这些节点，是为了重启灵田？”
“不是重启。”她摇头，“是重建。他走的每一步，都在画‘预耕线’——种地前先划垄，知道吧？等十八个节点全标完，地气会顺着这些线重新流动。”
南宫翎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那为什么非得逆着来？”
姜小芽没立刻答。她把指令流倒放一遍，发现脉冲的起点不在洛清寒出发的地方，而是在北境裂谷深处——正是她拿到秘籍的位置。
“他不是在建。”她慢慢说，“他是在修。这计划早就存在，只是断了。他在补漏。”
墨言盯着图，声音沉下来：“可他拿这当威胁，说解不开谜题，灵田归零。”
“威胁是假的。”她冷笑，“他是在逼我接手。他走的路线，和阿哞犁的沟镜像对称，说明他知道正路怎么走。但他不走正路，偏要反着来，就是在等我——等懂耕纹的人，把反的调成正的。”
南宫翎低头看自己的尾巴，毛尖还在抖：“所以……我这条尾巴，接的不是敌情，是……播种通知？”
“差不多。”她把炼器台切到信号接收模式，“从现在起，你得一直连着。他发一次信号，你就得收一次，不然数据断了，咱们连他下一步往哪划垄都搞不清。”
南宫翎皱眉：“可刚才接一次，我就忘了三件事。再这么来几次，我怕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
姜小芽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晶莹的结晶，淡粉色，像是冻住的情绪。她把结晶塞进炼器台的缓冲槽：“这是之前安抚狐魂攒的，能中和信号侵蚀。再给你加个延迟接收程序，每天只收一次，批量处理，不让你一直挂着。”
墨言插话：“还得有个锚点。你要是哪天真忘了自己是谁，得有东西把你拽回来。”
“比如？”她问。
“比如味道。”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串刚烤好的辣味串，油还在滴，“你上次说，狐狸最记仇，也最记味。每天寅时接收信号前，先闻一口这个，把嗅觉当开关。”
南宫翎接过串，闻了闻，眉头一皱：“太冲。”
“冲才醒脑。”墨言把串插在他腰带上，“明天这时候，我准时给你送新的。”
姜小芽把程序跑完，炼器台发出一声轻响，表示信号中继已建立。她刚想松口气，南宫翎突然“呃”了一声，尾巴猛地一甩，毛尖的像素裂纹闪了闪，整个人僵住。
“怎么了？”她立刻按住他肩膀。
南宫翎喘了口气，眼神有点散：“刚才……信号断了半秒。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不是地，不是线。”他声音发虚，“是……缝。他在把地脉的裂口，一针一针缝起来。”
三人同时静了。
姜小芽盯着炼器台，手指在面板上划了几下，把洛清寒的标记路径重新投影在地上。光痕流动，十八个节点连成环，缓缓旋转。她又把耕纹指令流叠上去，整幅图突然活了，像一块正在苏醒的田。
“你们看。”她指着光痕的走向，“他不是在破坏，也不是单纯重建。他在重构地脉规则——把旧的耕纹，替换成新的。”
墨言盯着图，声音压得很低：“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谜题。是工程。”
“是振兴计划。”她点头，“他要我种的不是灵草，是规则本身。”
南宫翎看着地上的光图，忽然问：“那你种吗？”
姜小芽没答。她把秘籍摊开，按在光图中央。书页自动翻到末页，那幅残图浮现出来——九道犁沟环绕天宫，中央写着“诸神耕地振兴计划·第一期”。
光图一闪，残图和投影重合，所有线条对齐的瞬间，地面残留的光痕突然聚拢，缩成一行小字：
“代码即咒语，懒人亦可成神。”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种。”她说，“地荒了，饭没了，我不种，谁种？”
南宫翎尾巴一抖：“可你不怕这是个坑？”
“坑也得分怎么踩。”她把秘籍收进内袋，拍了拍灰，“他敢把规则摆出来，就说明这规则能改。能改的东西，就不算死局。”
墨言看着她，忽然问：“那你打算怎么种？”
她打开心境修炼场，把耕纹指令存进“心耕试炼”模块：“第一步，先把预耕线认全了。他划的每一道，我都得走一遍，用我的节奏，重新踩实。”
南宫翎皱眉：“你亲自去？”
“不然呢？”她把洋葱喷雾塞进袖口，“地是活的，得用脚量。光看图，种不出东西。”
墨言沉默几秒，忽然把剑匣拆了，从里面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阿哞新做的，说是能测地气湿度。你带着，别踩进塌陷区。”
她接过，塞进乾坤袋。
南宫翎把辣味串往鼻下一递，皱着脸：“明天寅时，准时收信号。”
“行。”她转身，刚走两步，又停下，“对了，团子最近有没有乱说话？”
墨言摇头：“就早上闹着要吃泡面，被我塞了包海苔。”
她点点头，往前走。
南宫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姜小芽。”
她回头。
“你真觉得……这是邀请？”
她站在原地，风吹起她的道袍下摆，竹筒袋轻轻晃了晃。
“他要真想毁了这地，早就动手了。”她说，“可他没。他等了那么久，就为了让我看见这计划——这不叫邀请，什么叫邀请？”
说完，她抬脚踩进第一条预耕线的起点。
地下的脉动，忽然和她的脚步，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