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草的嫩芽刚弯了个弧度，墨言的剑匣就响了。
不是剑鸣，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在裂开，像冰层下冻了千年的河床终于撑不住重量。姜小芽眼角一跳，还没来得及收回平板，那道蔓延的细缝，突然渗出银白色的光——不是灵力，也不是星火，更像是液态的星子，顺着剑柄往下淌，在地上画出一道歪斜的星轨。
她一把将平板塞进竹筒袋，指尖在内壁快速划了两下。系统界面无声弹出，红字跳得比心跳还快：【检测到非本界知识流，疑似高维数据入侵】。
“别动。”她伸手按住墨言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你现在一动，整个试炼场都得被读成乱码。”
墨言没回应。他的瞳孔已经开始发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覆盖了画面。头顶的雷云越聚越厚，不再是寻常的劫云，而是缓缓旋转成一个巨大的轮盘形状，边缘电光跳跃，隐约能看清两个字——司命。
南宫翎猛地从墙边站直，尾巴炸得像团静电球：“这哪是剑匣？这是封印吧！”
没人接话。白芷还昏着，铜镜碎片贴在她胸口，正微微震颤。姜小芽盯着那道裂缝，忽然发现星辉里夹着些东西——细看像是流动的代码，蓝底黑字，和她前世电脑死机时弹出的错误提示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指尖一滴血蹭在竹筒袋内壁，声音几乎只有自己听见：“这数据……像不像你启动时的引导程序？”
系统没回。
但她知道它听见了。
地面的星轨越画越完整，轮盘虚影开始往下压，空气里全是静电烧焦的味道。墨言的嘴唇动了动，念的不是咒文，而是一串坐标，像是在对接什么信号。南宫翎怒吼：“他快被同化了！”
姜小芽猛地撕下袖口的卡通创可贴，啪地贴在墨言手腕脉门上。创可贴表面瞬间发烫，浮出细密的电路纹路——系统临时调了“家居炼器台”的功能，拿导电银胶做了个临时阻断器。
她凑近墨言耳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如果你是假的，就告诉我，泡面该煮几分钟。”
墨言身体一僵。
银白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波动。
他极轻地开口：“三分钟，别搅。”
姜小芽嘴角一扬。
他还记得。
创可贴开始融化，碳迹滴在地上，拼出半个“团”字，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道落雷劈散。系统界面无声闪了一下：【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异常，启动“异常备份监测”】。
她没空管这个。
头顶的轮盘突然停转，雷光凝成一道人影——洛清寒的虚影浮在云中，半透明的身体像是被信号干扰过，边缘不断闪烁。
“姜小芽。”他冷笑，“你以为他真是来护你的？那具躯壳，不过是系统当年为防崩溃，偷偷备份的‘司命星君’人格镜像。”
他抬手指向墨言：“他连心跳，都是预设的。”
试炼场一片死寂。
姜小芽没动。她低头，把手里那颗温润的明心草种子按进土里，声音不紧不慢：“系统，如果他是假的，这草会认主吗？”
话音落，嫩芽轻轻一颤，叶片转向墨言的方向，微微晃了晃。
系统提示弹出：【检测到双向灵契波动，非模拟产物】。
她抬头，直视洛清寒：“你说他是备份……可备份，会为了我，把麻将桌拼成避雷针吗？”
洛清寒的脸色变了变。
姜小芽没再看他。她盯着墨言，发现他虽然瞳孔仍白，但呼吸节奏没变，手腕上的脉搏也还在——不是程序，是活的。
可那道裂缝还在渗星辉。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筒袋里摸出一包辣条，撕开，塞进墨言嘴里。
“嚼。”
墨言机械地动了动 jaw。
“味道呢？”
“……咸。”
“那你还活着。”她收回手，低声说，“至少现在是。”
洛清寒在空中冷笑：“你护得住他一时，护不住一世。等轮盘重启，他的代码会被清零——就像你那个系统，本来也只是个废弃的种田游戏。”
姜小芽眼皮都没抬：“那你呢？你算什么？幽灵体？怨气聚合体？还是……系统分身吃泡面时吐出来的残渣？”
洛清寒的虚影猛地扭曲了一瞬。
就在这时，剑匣裂缝中的一缕星辉悄然缠上她的竹筒袋，钻了进去。
袋内，系统界面闪过一行小字：【备份≠虚假，或许……他是你第一个愿意相信的‘真实’】。
姜小芽没看见。
她正盯着墨言的眼睛，等他回来。
头顶的轮盘开始崩解，雷光一道道劈下，却被地面的星轨引开，像是某种自动避雷系统在运作。南宫翎喘了口气：“这阵法……怎么自己动了？”
姜小芽忽然明白了。
不是阵法。
是剑匣在自救。
它裂开，不是因为被攻击，而是因为内部的数据在往外逃——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流，正在试图脱离封印。
她伸手摸向剑匣把手，指尖刚触到裂缝边缘，系统警报再响：【警告！检测到高维读取指令，来源：天界数据库】。
她立刻缩手。
但已经晚了。
一道星辉顺着她的手指爬上来，在手腕内侧留下一道发烫的痕迹，像被烙铁轻轻碰过。她低头一看，那痕迹的形状，竟和她系统启动界面的LoGo一模一样。
洛清寒的虚影开始消散，临走前留下一句：“你以为你在掌控系统？其实你才是被写进去的那一行代码。”
风停了。
雷云散了一半。
墨言的瞳孔慢慢恢复颜色，银发上的粉挑渐渐亮起，像是信号重新接通。他抬手摸了摸剑匣，眉头皱了一下。
“刚才……我断联了多久？”
“三分钟。”姜小芽看着他，“和泡面一样。”
他扯了下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南宫翎走过来，尾巴尖指着地面残留的星轨：“这玩意儿……是不是和白芷铜镜里那串乱码有关？”
姜小芽没答。
她盯着剑匣裂缝，忽然问：“系统，你有没有备份过自己？”
界面沉默了几秒，才跳出一行字：【有。但最后一次，是三百年前，在你还没重生的时候】。
“那你备份的是什么？”
【一个光团，一段引导程序，还有一句‘我们种点东西活下去’】。
姜小芽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刚结痂的血痕——是上一章破镜时划的。现在，那道疤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
墨言的剑匣裂了。
她的系统在读取异常数据。
而她自己，正站在一场从三百年前就开始写的程序中央。
头顶最后一道雷光劈下，砸在剑匣上。
裂缝没扩大，反而收窄了一瞬。
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