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尘凛冽的目光盯着那女子不禁有些发怵。
室内烛火扑朔,残光映射在苏清尘的脸上,让他原本随和的模样竟有了几分冷峻。他的眼神中透射出一种淡漠,这种淡漠直直的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威慑且又压迫。
那女子不敢与苏清尘直视,这种不容置疑与反抗的感觉仿佛在时时刻刻警告着她,一种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她的眼神也随着烛火一般开始闪烁。
气氛逐渐焦灼压抑,连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此时,苏清尘忽然开口道:“嫂夫人姓贺,钟吾人氏,韩深是你丈夫,兰生是你义兄。在下说的没错吧!”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那女子反问道。
苏清尘并未理会,反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兰生随你父亲出海经商,你父亲死在了海外,你母亲突闻噩耗,也就此撒手人寰。兰生变卖了你的家产,韩深将你掳走。自此,嫂夫人便如笼中雀一般,没了自由。被人禁锢二十年却不自知,我真为嫂夫人感到不值!”
“你胡说什么?我双亲尚健在人世,我与你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你却恶语伤人,咒我爹娘!快给我滚!滚出去!”那女子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道。
苏清尘与黄湛听罢,匆匆对视一眼,神色之中略显错愕。
但很快,苏清尘便压下心头疑惑,言语中略带几分威胁的向那女子说道:“嫂夫人,我劝你还是冷静冷静,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说。”
“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那女子愤愤道。
“那你就是要与它说了?”说着,苏清尘抄起御幽剑直直抵在那女子脖颈之处。
御幽剑闪烁着阵阵寒光,剑身不时弥漫着浓烈的杀气,令人不禁汗毛倒竖!
那女子见状,瞬间便没有了刚刚的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喉头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神情中满是惊惧。
苏清尘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那女子瞪着苏清尘,咬牙道:“你想问什么?”
苏清尘缓缓将剑取下,而后转头看了黄湛一眼。黄湛当即心领神会,思索片刻后,悠悠开口道:“韩深到底在何处?”
那女子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不知道!”
苏清尘接话道:“十日前,我从龙虎山启程赶往余暨途中与兰生相识,他自称贺欢与我结伴而行。到了韩家庄我才知晓,兰生竟然早早与无忧洞联手,为我二人设下埋伏。如今韩深下落不明,你作为韩家庄的庄主夫人,难道就真的不知情吗?”
那女子默不作声,从她那嗔怒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想回答苏清尘的这个问题。
苏清尘见此,不由笑道:“我佩服嫂夫人的这份情义,你不想出卖兰生我可以理解。可兰生与无忧洞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倘若真让他们计谋得逞,嫂夫人以为这无忧洞真会放过你们吗?”
那女子闻言,不觉心头一颤,转而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嫂夫人应该明白。你与韩深共处二十年之久,这无忧洞的名声想必夫人也略有耳闻。他们来此是了‘七宝琉璃玉’的下落,留着兰生是因为他还有用处,倘若一旦找到了,弄不好就会又是狡兔死,走狗烹!”
“不会的,兰郎不会有事的!他说好要带我走的!他说过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是吗?我看不过是为了骗夫人你而编造的谎话罢了!兰生他是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要是真到性命攸关的时刻,说不定又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不对,你在骗我!你在挑拨我与兰郎的关系,我不会上当的!”
“兰生自打与我见第一面起,他便自称是贺欢!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又突然癔症发作,神志不清,竟然说自己是韩深!嫂夫人,他在你面前也是如此吗?一个满嘴妄语,身怀疯病之人,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苏清尘的一番话让那女子陷入了苦苦挣扎,她神色恍惚,思绪开始摇摆不定。苏清尘知道时机已经到了,但想让她说出真相,还得再添一把火不可!
就在此时,苏清尘忽然闻到一股异香,须臾间,他心中便有了主意:“夫人快到不惑之年了吧,可这样貌却似桃李芳华,夫人莫非有驻颜奇术?”
“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外有一种驻颜奇药,带有异香。唤作‘婆蓝草’,将其研成细粉,混于胭脂当中,可使人永葆青春。但此药若是久敷,便会在身上出现一道道黑线,这些黑线可侵蚀人体经络脏腑,而后使人呼吸欠畅,胸痛而亡!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红盒子里装的便是‘婆蓝草’吧!”
说着,苏清尘顺手指向了镜台下的一个红盒。
那女子听罢,如遭晴天霹雳一般,顿时跌坐在地,她目光呆滞,口中不停地呢喃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说到一半,随即掩面抽泣起来,衣袖微微滑落,手腕处不经意间露出几条若隐若现的黑线。
苏清尘赶忙上前将那女子扶起,而后安慰道:“夫人不必伤心,若是夫人信得过我苏某,我可保夫人平安无事!”
“你叫我如何信你?”那女子拭去泪珠,哽咽问道。
“我苏某对天发誓……”
话音未落,便听那女子打断道:“不必了,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这韩家庄发生了什么事吗?好,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有一样你们得答应我!”
“夫人尽管吩咐。”
“你们将兰生带到我的面前,有些事我需得当面问他!”
“这个不成问题!”
随着苏清尘应声后,那女子这才缓缓起身,由苏清尘搀扶落座。
这时,黄湛忽的开口道:“夫人若要讲,不如从二十年前讲起吧。”
那女子闻言,神情略有疑惑,但未细想,只是思索片刻后,缓缓启齿道:“你说的是二十年前兰生与我爹出海的事吧?那时我年纪也与你们相差无几。我爹当时从一位胡商手中低价采购了一批香料,兰生说他认识一位泉州香料行的老板,可以将这批香料卖给他。
“我爹不肯,说是将这批香料卖给泉州的老板,他们也是经手转卖给商会,再由商会运往海外番邦。海外香料短缺,价格自然不菲,兰生他当时只是我家商行的一名学徒,听说我爹决意要出海,他便来求我。兰生很会讨我欢心,他每次有事找我爹,都是先来求我的!那次也不例外,我被他的一番话说的昏了头,去找了我爹求了一个晚上,我爹才答应带他出海的……”
“当时要出海的是你爹?”黄湛疑惑道,转而急忙看向苏清尘,只见苏清尘眼睛微微闭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那女子不解道。
苏清尘闻言,便将自己在韩深笔记中所看到有关二十年前兰生同贺欢出海之前的事又与那女子讲了一番,不过对后面写有韩深伙同兰生谋害贺欢一事却只字未提。
“不可能!兰生原先是个乞儿,是我爹见他可怜赏他一口饭吃,谁成想他就此缠上了我爹。我爹没有办法,便收他做了学徒,其实就是平日里跑腿的。若不是他时常来求我,我爹怎么会正眼瞧他!”那女子话里行间略带不屑的说道。
“那之后呢?令尊是否与兰生从海外归来?”黄湛继续询问道。
“自然是平安回来了,不过我爹说是他们遭遇了一场海吼,是兰生舍命救的他,所以回来后,他便当着众人的面,认兰生做了义子……”说到后面,那女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像是有些难为情。
苏清尘与黄湛也自然懂她的心思,贺欢既认他做义子,那也就是这女子的义兄,无论他俩是什么关系,讲出去,都会为外人所不齿。
二人也是识趣,不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见那女子说罢,黄湛又问道:“那韩深呢?你又是如何与韩深结为夫妻的?”
“二十年前,韩深是由我爹的一位朋友引荐来我家做客的。当时我爹去海外时,他也一同前往了。后面回来,我爹便将我许配给了他……”
“这韩家庄呢?可是二十年前,兰生督建的?”
“是我爹出钱,派兰生过来督建。说是当做我的嫁妆……”
言及此处,苏、黄二人皆惊诧不已,这女子一番话,竟与韩深笔记所写完全相悖。那么究竟是谁在撒谎呢?
忽然,苏清尘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开口询问道:“夫人这么多年可曾回家探望高堂?”
那女子沉默片刻后,眼眶不禁湿润起来:“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曾回过几次家。而今却已有十余年不曾回家探望双亲,每当我想回去看望二老时,总被我那丈夫拦住。但好在家中时常寄来书信,我爹娘也叫我不要挂牵。我原想着今年过年一定要回趟家瞧一瞧,却不曾想又遇上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