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只觉一阵强风迎面拂过,不过眨眼之间,裴旻却与张玄同双双不见了踪影。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一股厚重的真气直直从天而降,好似倾泻银河之水一般。那股强大的真气连荡三圈,竟荡的是云开雾散,风缓雨停。
观战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又接连顿觉丹田燥热,呼吸急促,其中尤为内力浅薄者感觉最为强烈。
众人见状,急忙盘膝而坐,开始调整呼吸,运转内功。未曾想,此举竟使得自身修为大涨,不仅是体内的经脉循序畅通,就连内力也逐渐变得浑厚起来。众人心中不禁震叹道:“难道这就是张、裴二位前辈送予我等的造化?”
就在此时,众人又听得琼霄之上传来一声巨响。正当众人抬头仰望之时,忽见天生异象,团团黑云随着雷鸣电闪迅速在一线天上空汇聚,而后又是一阵狂号的怒风裹挟肃杀之气,在天地间胡乱冲撞。霎时间,飞沙四走,流石横生,古柏苍松好像要连根拔起一般,摇摆不止。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手足无措,急忙释出内力浑元成盾,挡在各自身前,以保稳住身形。
“这就是大宗师间的决斗吗?只是略微出手,便引来天地异象。这张、裴二位前辈莫非是神仙转世不成?”
“这位仁兄,你别管是不是神仙打架。单单是刚才张、裴二位前辈放出的真气,就够你修炼一辈子的了!这场决斗可是千载难逢的大造化,你我只需在此静观,保不齐此战过后,这江湖就得变天了······”
一时间,众人不免窃窃私语。
“轰隆——”
一股无形的剑气在天地间骤然而生,那股磅礴的剑气仿佛有斩断山河之势,只是轻轻一挥便将那团黑云一分为二。
“裴兄,没想到你的剑法已然登峰造极!有你裴旻在此,世间剑师永无出头之日啊!”
张玄同不禁感叹道。
“哈哈哈!这倒无妨,今日之后,这江湖剑师便如雨后春笋,一同竟生!”
裴旻说笑道。
“今日一战,正是要叫这天下焕然一新!你我这等前朝的迂腐,活到这个岁数,再不为天下的俊杰让让路,也是说不过去的。”张玄同道。
“张兄,你说这世间子弟真能如你我所愿吗?”裴旻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这世间路途虽艰,仍有光明可见。你我今日为众人开蒙,种下道心。那便无论十年,百年,乃至千年,总会有人将其传承下去。所谓‘天下为公’,总会有看到希望的那天。”张玄同淡淡答道。
“也对,这些都是身后之事了。但只要是有一丝希望尚存,纵然是你我跌的个粉身碎骨,又有何惧哉!哈哈哈哈······”裴旻闻言,释怀说道。
话音刚落,二人便突然出手,身影在云间雾里来回变换,直打的是天翻地覆,更叫那日月无光!
众人见此,不免一阵讶异,这张、裴二位宗师的决战着实看的人眼花缭乱。二位对决全然是看不清出招的,好像两道风影,忽上忽下,或左或右。眨眼间,又不知去向。但其中奥妙,却随云翳变动,那云翳好似一个小人,在空中施展出一套上等功法,众人看出端倪,也赶忙跟着那小人的动作,练了起来。
只是这一练,便让众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这功法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可以使练功之人心境澄明,豁然开朗。运转功法似行云流水,立足其间如河入江海,众人仿佛与这天地产生一丝共鸣,只觉周天真气源源不断的灌入丹田,而后又充斥于经络之中,其中滋味果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多时,那云翳被一阵狂风吹去。紧接着,众人便察觉自己的佩剑剧烈的跳动,似乎是要从剑鞘中挣脱而出。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裴旻悠悠开口,话音刚落,那股狂风便幻化成一条蛟龙。那条蛟龙径直而上,登时要搅翻云海,捣落星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一股横荡千秋的肃杀之气摧枯拉朽般席卷而来,只是短短一瞬便惊得众人喘不过气,且他们体内的真气也随着裴旻的这句话,霎时翻江倒海一般的沸腾不息。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此话一出,众人的佩剑竟然纷纷挣脱剑鞘,宛如旋风一般整整齐齐飞向裴旻身后。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那成百上千的佩剑与那条幻化而成的蛟龙交相融合。刹那间,风雨雷电四象齐出,裴旻手指一点,便借这四象之力淬炼而成一柄通天绝地的金精宝剑。这柄宝剑剑芒可照日月,剑锋可斩玉京,剑威可慑鬼神,剑气可化天地!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裴旻轻挥衣袖,那剑也随即斩落,剑落之势犹如天塌地陷。众人见此,顿时乱作一团,慌忙的四处逃窜。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话罢,那柄宝剑随即恢复原状,各自归回剑鞘之内,空中仅剩一道道剑意,化作点点星芒,钻入众人体内。
张玄同见状,捻着胡须笑道:“这‘太玄剑’乃天下第一剑,此剑一出,万剑臣服。裴兄竟然以己身化太玄,令万剑来朝,随后炼化剑道真意,散与苍生,真是让贫道钦佩之至啊!”
“张兄过誉了,你我之道本就源自天地,如今也不过还于天地。生死并非道消,只是脱落凡胎,神入轮回而已。张兄,该你了。”裴旻笑道。
张玄同闻言,正色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然阴阳相持,五行相生,虽身化齑粉而逝,但物无消泯之理,不过返还天地,再将哺育万物。”
随后挥挥衣袖,掐诀又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送祆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众人闻言,心中忽觉平静。眨眼间,只见身畔朵朵莲花绽开,祥云垒成仙梯。
正诧异间,又见张玄同所言之字化作金光而下,金光闪烁之中仿佛有弥罗之景,景中有仙子手捧仙宝,轻踏霞光而来。
霞光铺满仙梯,其上偶闻道音。道音阵阵,令人着迷。仙气霭霭,祥瑞降临。
祥瑞口衔法旨,曰:“天尊讲法于外天,号‘东方长乐界’。命我等前来度化众生,使诸位出离凡尘俗世,免遭轮回之苦。”
众人听此,皆欣喜不已。诚拜苍天救苦弭灾,随后便争先恐后的一同涌上仙梯。
不曾想,众人刚踏上仙梯,就觉身似火焚一般,哀嚎的跌落在地,蜷缩成一团,抽搐不止。
张玄同轻挥衣袖,那些幻象顷刻间随风散去,而后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道友,此法可为诸位洗经伐髓,还请诸位忍耐一二,之后便可脱胎换骨。”
约有半炷香后,众人这才缓了过来。此前的疲痛一扫而光,接着便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只觉体内畅通无比,身心舒适不已。
这时,在亚峰观战良久的上官落不禁抱拳问道:“二位前辈送予我等如此多的机缘造化,不知我等该如何报答?”
张玄同与裴旻闻言,相视一笑。
随后,张玄同悠悠开口道:“贫道与裴兄不过将死之人,散去一身修为也只是能让诸位有所认识。”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震惊,纷纷接耳议论道:“什么?张、裴二位前辈要仙逝了?”
“诸位!请听我说。”张玄同打断众人,道:“人死不过身化齑粉,护养万物。然物无灭者,道理长存。我们之后,希望就全然寄托在诸位了。日后,世间大宗师之境界也不过趋于平平。但还望诸位戒骄戒躁,不可以武乱禁!
“我与裴兄想与诸位讲明一个道理。所谓的大宗师并非一个传说,只愿天下志士能证悟大道,我与裴兄也甘做诸位的垫脚基石。江湖之人,所求不过一个‘侠’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诸位如今也是有些本事了,日后所作所为,也要以百姓之利为根本,切不可辜负我们一番心血。”
裴旻接道:“天下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有诸位的造化?若说是耕田织布,这天下的百姓便是埋头苦干一辈子也存不下一缕真气,除去苛捐杂税,就是连肚子也填不饱还要整日听人教化。正所谓:‘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请诸位以此为深思,能够锄强扶弱,匡扶百姓,就算是报答我们了……”
裴旻话音未落,便被远处传来一阵的沧桑且低沉声音打断道:“好一个‘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没想到堂堂的‘剑圣’裴旻竟与张玄同沆瀣一气,也是如此假仁假义!真是让老夫大失所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