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明日正午左右,你我便可抵达钱塘。”苏清尘一边借着篝火取暖一边说道。
“哦。”边遥心不在焉的答道。
闻言,苏清尘抬头看着边遥打趣道:“早前你我鞍马劳顿只为尽快到江南,而今已然身处江南,遥姑娘反倒不见欢欣,莫非是近乡情怯?”
“我只是想到明日要与苏公子分别,心中好似怅然若失,实在难以欣喜。这些时日,我总是连累苏公子,明日若到钱塘,定叫家父设宴款待,备足盘缠,好好答谢苏公子一番!还望苏公子莫要推辞。”边遥言辞恳切的望着苏清尘,翘企示复。
苏清尘只是看着边遥那双晶亮的眸子顾盼生辉,眼中似有一汪清泉,只觉心中一阵恍惚。谢绝之词,便卡在咽喉,不得脱口。但随后转念一想,却又对着边遥淡然说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遥姑娘,山高水长,天涯未远,他日你我必能江湖再见……”
边遥听着苏清尘的这番话,一股失落之情油然而生。
他日再见却又不知是何日?相见之时也不知是何等情形。但恰逢此时此刻,风云隐处月难明,一缕清寒伴晚晴。
篝火映衬着二人的脸庞,二人沉默不语。只是心绪也如同这火焰一般,起起伏伏,飘渺不定。
叶落婆娑,寒蝉凄切。
凉风习习,却叫人徒生寒意,也不知是风冷还是心中愁苦所致。
“苏公子,可否借肩膀一靠。”边遥贝齿轻咬朱唇,犹豫片刻,又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
“承蒙遥姑娘不弃,此乃苏某荣幸。”苏清尘这般说道。
边遥闻言,不觉心中一暖,于是侧过身子缓缓靠向苏清尘,将头轻倚在他的肩膀上,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
昨日已成定局,明日尚且未知,但唯有今日今时是掌控自己手中的,至少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不如洒脱任性,权当放肆。人生于天地,本就是匆匆过客,又能有多少时日是真正属于自己呢?
想到此处,边遥忽觉轻松不少。倚靠在苏清尘的肩上,却是那样令人安心。边遥别无他念,只祈求时辰过得慢些,天亮迟些。
“苏公子,能不能答应边遥一事。”边遥细声轻呼道。
“遥姑娘请讲,若是苏某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脱。”苏清尘答道。
“苏公子,请你一定不要忘记边遥,好不好?天遥路远,人海茫茫,他日相逢,贻我握椒。”边遥轻声祈求道,却不闻苏清尘答复。
“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对,我与苏公子本就是萍水相逢,互为过客,又何劳他在心中挂牵呢?”想到此处,两行清泪悄然从边遥脸颊滑落,心中顿时空虚不已,黯然神伤。
边遥抬手拭去泪珠,又轻声低喃道:“是边遥让苏公子为难了,边遥别无他想,只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好,若他日相逢,必携握椒相赠,也请遥姑娘莫忘了苏某。”苏清尘淡淡说道。
此言虽轻,却似春风,撩拨心弦。边遥闻言又不忍落泪,然之前种种哀愁一并消散,嘴角也勾起一抹浅笑,不禁让人心醉。
只是别离,自古便是伤感唏嘘,然而人生常态如此,非人力所及也。二人不再多言,只是享受此间时光,虽短暂却也美好至极。
正所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次日清晨,苏清尘继续背着边遥赶路。
“钱塘的桂花快开了,桂花一开,又到了做桂花酿的时候,苏公子喝过桂花酿吗?”边遥好奇问道。
“苏某不曾喝过,若有机会一定要尝尝。”苏清尘道。
边遥闻言欣喜道:“桂花酿清甜醇厚,回味无穷。其中钱塘的桂花酿更是一绝,冬日的最为新鲜。苏公子日后若是来钱塘找我,我请苏公子喝。”
苏清尘笑道:“那便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边遥高兴的说道。
或是因为注定别离,所以伤感无用,倒不如谈笑风生,慰藉二人相处不多的时光。
“苏公子这是第一次到江南吧?”边遥问道。
“苏某此前确实不曾来过,江南山明水秀,光是沿途景致,便叫人赏心悦目。”苏清尘道。
“那待到苏公子寻得尊师之后,定要好好游玩一番。曾有诗曰:‘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边遥兴致勃勃的说道。
苏清尘听罢,不禁赞叹道:“遥姑娘秀外慧中,只此一言便听得苏某身临其境,好似真的将江南游玩一番。”
“苏公子言重了,我也只是拾人牙慧。”边遥自谦道。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钱塘。
苏清尘与边遥并肩同行,一路穿过闹街,只见乌瓦白墙,小桥流水,杨柳连群,秋燕啼鸣,这与北方的景色不同,江南景色是依河成街,街桥相连的,是苏清尘从未见过的,索性沉默,细心听着边遥介绍道:“钱塘最有名的便是‘钱塘江’,又叫‘浙江’,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最盛。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若是苏公子有幸观潮,也会惊叹钱塘潮水壮观的。”
到了故乡,边遥心情大好,话也不自觉的变多了起来,于是耐心的向苏清尘介绍着钱塘的人文景致,历史典故以及美食佳肴。
就在此时,边遥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下意识的喊道:“福伯!”
唤作“福伯”的老者闻声,难以置信的看向边遥,意识到并非幻觉后,急忙一边大喊:“小姐!”一边向着边遥小跑而来。
“真的是你,小姐!”福伯不可思议的说道。
“是我啊,福伯!”边遥喜极而泣道。
“小姐!这些时日你究竟去了哪里?老爷找你找的快疯了!我们,我们都以为你……”说到此处,福伯也忍不住涕泗交流。
原来,自边遥失踪之后,边父心急如焚,一直派专人四处搜寻边遥的下落,并张贴高额赏金以寻求线索。然而,即便如此,仍旧一无所获。边父为此竟一夜白头,整日寝食难安。正当众人以为边遥已经遭遇不测之时,未曾想到边遥却好端端的回来了。
于是,边遥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福伯,听得福伯哭道:“我可怜的小姐啊!你怎么如此命苦,横遭如此祸事啊!”
边遥擦去眼泪,反而安慰福伯道:“好了,福伯。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哦,我忘了介绍了,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苏清尘,苏公子……”
说着,边遥便扭头望向一旁,却早已不见了苏清尘的踪影。
福伯疑惑道:“小姐,你的身旁哪有人啊?”
边遥愣了愣神,随后释然般会心一笑,对着福伯说道:“福伯,我们回家吧!”
………………
离愁谷,通明殿内——
“诸位,今日我赵危风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张、裴二位前辈决战之事,此事关乎江湖变动,还请诸位从长计议。”赵危风高居上座,向众人说道。
离愁谷乃江湖百年大宗,地位显赫。因张玄同与裴旻决战之事,震惊江湖,武林中人纷纷前往衢州一线天,只为一睹大宗师之风采。然而观战人数众多,届时必然生乱。怕横生变故——于是赵危风便请来“闻风阁”阁主风巽维,“缥缈宫”宫主上官落,“南北楼”楼主柳言卿以及“玄枢院”掌门司徒云启共议此事。
风巽维闻言,玩味的说道:“两位不出世的大宗师,竟然相邀于一线天决战,稀奇,真是稀奇!”
“如今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宗门排位,百年未有变动,虽说明面上都相安无事,可暗中都在各自较劲,要是有心之人借着张、裴二位前辈决战之事做文章,整个江湖怕都要被舒舒筋骨了!”司徒云启严肃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柳言卿接道:“舒舒筋骨倒无妨,让那些尸位素餐的大宗心里也清楚清楚,别到时候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就怕,朝廷也插手此时……”
赵危风道:“没错,倘若朝廷真的插手,整个江湖难免要遭遇一场血雨腥风。上官贤弟,你怎么看?”
此时,上官落持扇轻摇,不紧不慢的说道:“赵兄,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张、裴二位前辈做了鹬蚌,那么谁又是这个渔翁呢?”
“你是说……”
“依我之见,倒不如多提防提防‘巫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