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风沙之中,一伙人影正朝着苏清尘他们走来,只是隐隐约约的看不清他们轮廓。
走到近处,苏清尘这才看清——来者共有十余人皆身披甲胄,手持利器,而且脸上也同样有遮挡容貌的神鬼面具。
这十来人排成一行,挡住傩戏队伍的去路。
正在苏清尘诧异之时,却听见那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虎骑营副统领林慎,奉大将军之名,特来此等候傩公,还请傩公就此转道而返,不要伤了情分!”
“你们大将军叫什么名字?”傩公淡淡的问道。
“我们大将军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皇甫燮——皇甫将军!”那人傲睨自若的说道。
“皇甫燮?不曾听说过。这等闻所未闻的小人物又跟我何来情分之说呢?”傩公不屑的反问道。
“你!好,好,好!我敬你一声‘傩公’那是抬举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既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别怪我刀剑无眼了!”
话罢,那伙人旋即抽剑,气氛霎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傩公见状,不由得轻蔑一笑,随后淡淡的对苏清尘询问道:“小友,可否愿意帮老夫解决掉这几个杂碎?”
苏清尘闻言,知道这是傩公在试探他,于是不再多言。登时拔剑,施展一招“移风挪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转瞬间便来到那伙人的面前。
那十余人见此,即刻就将苏清尘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听领头的一声令下,随即抄刀持剑冲着苏清尘杀去。
苏清尘急忙提剑相挡,面对十余人竟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越攻越猛。
只是这十几人的招式不似江湖中人,如此干脆利落,杀伐果断,完完全全就是从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攻伐有序,直来直去,不抖花虚,招招攻其要害!
苏清尘见状,倏地变换招式,在几人间游刃有余地来回格挡,将他们招式逐一拆解,可谓是面面俱到!
傩公高居步辇之上,静静的看着苏清尘,眼神随即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苏清尘眼见将几人的招式摸得差不多时,立刻一转攻势,一招“天地茫茫”,抖落万千剑气,那十余人抵挡不及,只觉眼前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弹指间便有两行鲜血从眼角流出,顿时倒地不起,嚎啕不已。
苏清尘收剑,随后凌空一跃又返回马背之上。
傩公看着苏清尘不解道:“张玄同那个牛鼻子怎么净给你教这些没用的花架子?”
苏清尘道:“傩公误会了,只是晚辈学艺不精,与家师无关!”
傩公闻言,冷哼一声,轻飘飘的给一侧的祭司抛下一句:“诛邪伏魔,以慑群妖!”
祭司闻声高喝道:“傩公有令:诛邪伏魔,以慑群妖!”
话音刚落,队伍又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最前方的“方相氏”指挥着“十二兽”,猛然从腰间掏出匕首,紧接着一股凄惨的哀嚎惊得林间鸟雀四散,久久徘徊在这天地间。
巫觋抬着步辇,苏清尘神色凝重的骑马伴在一侧。
“传说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有一种山精妖魅,唤作‘应’。一旦有旅人经过,就会化作其形,随后趁其不备,将其诱杀。再静待下一个路过之人。”傩公向苏清尘讲道。
苏清尘接话道:“傩公的意思是,刚才拦路的那些人便是‘应’,他们戴着傩神面具,打着傩戏的名号,假借鬼神之名,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干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却倒是替我们做了嫁衣......”傩公缓缓说道。
苏清尘思索片刻道:“那些一夜间凭空消失的人也与他们有关?”
傩公道:“小友莫急,刚才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苏清尘不再多言。
随着向前方深入,两侧的树林逐渐茂密起来,抬头望去,竟是遮天蔽日!
“若是在此处设一埋伏,我等必然猝不及防!”苏清尘正在心中暗道,忽然林间射出两道弩箭,直直朝着苏清尘与傩公飞刺而来。
苏清尘迅速抽剑格挡,将弩箭劈落在地。随后心中不免大惊道:“这还真让我猜中了!”
傩公见状,轻轻挥了挥手,一侧祭司又高声道:“冥顽不灵,理当诛灭!”
“方相氏”执戈向前一指,那“十二兽”旋即四散开来,各自施展轻功,在林间穿梭。不多时,便将偷放暗箭二人擒住,押跪在傩公面前。
那二人望着傩公大笑道:“傩公,我们皇甫将军静待多时了!”
傩公没有理会,只是淡淡说道:“超度了吧。”
队伍继续缓缓前行,只不过路边又多了两具尸体,面目狰狞的倒在血泊当中,已然没了气息。
两侧的树林不停向身后退去,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派地势坎坷的山谷,两侧的山峰直插云霄,苏清尘跟随傩戏队伍行驶在谷中,偶尔向上望去时,心中又不禁想道:“若是于两侧山峰准备一批人马,万箭齐发,我等必然在劫难逃!”
念头未灭,却听见两侧传来一声洪亮的嗓音:“傩公,你已然是笼中困兽,若是不想死就速即返回,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苏清尘闻言,不禁紧皱眉头,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道:“该死!”
而然,傩戏队伍好似置若罔闻一般,悠悠向前驶进。
领头那人见状,大手一挥,随即两侧山峰乍然冒出黑压压的一片,皆手持弓箭,蓄势待发。然后,只听得一声令下:“放!”
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犹如银河倒泻,叫人避无可避!
苏清尘大惊,那箭雨迫在眉睫,此刻哪里还有心思顾得其他!旋即飞剑起身,使出一招“不染俗尘半点红”,此招乃是张玄同传于苏清尘的傍身绝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
此招重在格挡,讲究“不染”二字!一旦使出,便好似身如旋风,直直而上;周身万物皆如凋花落叶,顺风而下。身心净明,纤尘不染!
只见飞箭旋着苏清尘周身一转,随后便径自落下。但尽管如此,这密密麻麻的箭雨还是令苏清尘有些招架不住,开始略显疲态!
而下方,众人也是各显神通,拼命抵挡。只有傩公一人兀自端坐在步辇当中,用右手漫不经心的将迎面飞来的箭矢向两侧打去。
不多时,傩戏队伍已经死伤过半,就连苏清尘的马也被飞箭刺透!
傩公眼见众人已陷被动,便高声道:“都到我跟前来!”
苏清尘闻言,立即纵身跃入傩公身旁,其余人也纷纷退到两侧。此时,只见傩公迅速运转内力,浑圆成盾,将苏清尘等人统统包裹其中!
飞箭定在气盾之外,进退不能!
就在此时,忽听得傩公暴喝一声:“退!”
那些飞箭迅速向山峰两侧退去,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立于山峰两侧的弓箭手一个接一个的应声倒地,半晌后,再无动静。
这时,傩公才不紧不慢的内敛真气,将气盾缓缓散去。
当苏清尘回过神来,调整好气息后,却发觉眼前只剩下“方相氏”、“十二兽”,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侲子以及抬着步辇和为傩公传话的巫觋,一瞬间,偌大的队伍仅存不到方才的一半人数。
“这样才好,队伍一下子轻松起来了!”傩公斜倚在步辇上,语气漠然的说道。
苏清尘收剑,而后怔怔地望着傩公,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对于人命的蔑视。虽说苏清尘自己手中所染的鲜血也不计其数,但他自始至终都在贯彻“行侠仗义”这一条准则,自己所杀之人也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对于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就如此潦草的死在自己面前,苏清尘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出神的苏清尘,傩公笑道:“上来吧!”
苏清尘闻言,也不知怎得,自己身体忽然好像不受控制般朝着步辇走去,随后坐在傩公一旁。
傩公见状,又猛然哈哈大笑,对着众人说道:“继续赶路吧!”
“方相氏”继续在前方主持开路,“十二兽”跟随两侧边走边舞,钲击声又一次响彻在天地间,伴随着巫觋的唱诵,队伍再一次重新出发了。
傩公瞥了一眼静坐其侧的苏清尘,忽然开口道:“老夫要你把这种感觉记住!这种至高无上的感觉,把别人的生死紧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苏清尘听罢,大惑不解向傩公看去,可傩公这时却又突然默不作声。于是苏清尘不再追问,二人一路无话。
队伍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前,那山洞门口还有重兵把守。
“何人大胆!敢闯朝廷军机重地!”
把守洞口的士兵怒叱道,话音刚落,又有无数士兵手持长枪从山洞两侧一拥而上,将苏清尘等人重重包围。
“且慢!”
一道厚重的声音从山洞内缓缓传来。
来人是个身披黑光铠,满面虬须髯的魁梧大汉。
众兵见状,纷纷抱拳道:“参见皇甫将军!”
皇甫燮摆手示意,众兵立刻回归原位。
随后皇甫燮笑意吟吟的对着傩公说道:“多年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啊!您说我是该叫您傩公呢,还是该叫您一声‘沈大将军’?”